故事唐赛儿

　　唐赛儿
　　作者：赵天宝
　　1hr我小时候，我们小镇上有一个女疯子，叫唐赛儿。据说唐赛儿发病时，会脱光衣服，跑到大街上边舞边唱。
　　小镇太小了，一个异于常人的人，很容易被挂在小镇人的嘴边，最后就成为专有名词。
　　记得小时候跟小男孩吵架，被逼急了的小男孩会一叠连声地骂：小方是唐赛儿！小方是唐赛儿！唐赛儿！唐赛儿！
　　这里的唐赛儿作为女疯子的代称，杀伤力远远超过了女疯子。
　　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他们是真的明白唐赛儿这三个字的所指，还是像我一样只知道这是普遍使用的骂人的词。
　　也许他们知道，我却不知道他们知道，因为我向来对周围的事情比较懵懂，说得好听些是消息闭塞，不好听些就是麻木迟钝，这个缺点从小跟着我。
　　2hr我恍悟到唐赛儿是一个人，而且是生活在我身边的一个人，是在小学四年级。
　　当时我被这个新闻吓了一大跳。
　　那时，按照我们那里的规矩，许多师资缺少的小学只开办一到三年级的课程，所以到了四年级，小镇附近的小学生们便到镇小来读书，镇小学生一增多，就要重新分班。
　　我和唐女一起分到了2班。
　　当老师叫到唐女的名字时，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从后排站了起来，我像一切好奇的小孩一样转过身去认识新同学，这时，我的同桌将嘴巴凑到我耳边说：唐女的妈妈就是唐赛儿。
　　我看着唐女瘦瘦高高地从我身边走过，走到讲台上去领老师手中的课本、文具，并没有觉得她跟我们有什么不同。
　　直到唐女从讲台上走下来，走过我身边，我才突然明白同桌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什么？唐赛儿？唐女的妈妈是唐赛儿？
　　3hr我这样的问话同样也是其他许多同学的问话，一32时班上气氛热烈。
　　那天我们全班都被罚站了。
　　班主任李老师要求议论纷纷的学生们站起来，站着听她训话：
　　唐女同学是我们四（2）班的普通一员，大家不应该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如果我们需要不同地对待唐女同学，那也应该是给她加倍的温暖，而不是歧视！
　　可是唐女同学并不需要我们的温暖，她远远地避开了我们。
　　因为家境贫困，唐女上学晚，比同班同学整整大了两岁，所以她是我们班个子最高的一位，老师安排她坐在最后一桌。
　　上课时间我们从来没听到过唐女主动举手发言，课间唐女也从来不跟男生吵闹，不跟女生一起玩跳绳买田追鱼之类的游戏，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离大家远远地，小心翼翼而又孤傲地生活在四（2）班的边缘。
　　4hr按理说，孤傲两字很难跟唐女挂上勾。唐女皮肤黝黑，头发又黄又疏，她穿的衣服不是太小就是太大，偶尔穿一件合身的也是破的，与骄傲的小天鹅、落魄的豌豆公主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我愿意细细地描述那天我看到的一切，以便解释我当时产生的这种感觉。
　　那是开学不久的一个下午，放学了，天气很好，我和应秀丽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应秀丽是我刚交上的新伙伴，我和她一起回家，一起做作业，一起参加女生的游戏。
　　突然，应秀丽拉了拉我的书包，说：看，唐女。
　　校门外，一群男生围住了唐女，他们冲着唐女齐声地叫着唐赛儿：唐赛儿！唐赛儿！唐赛儿！
　　我们小时候，听到别人当自己的面，故意叫自己爸爸或妈妈的名字，是一种极大的羞辱。所以我想象得到，那群小男生冲着唐女叫唐赛儿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悲愤和羞愧。
　　我看到唐女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周围叫骂的小男生，沉默着，既没有惊惶，也没有怨恨，手中拉着她那怯怯地依着她的妹妹。
　　唐女的妹妹小她四岁，因为没钱上幼儿园，她爸爸经常在我们上课上到一半时将唐女叫出去，半分钟后唐女回到教室，背后准跟着她怯怯的妹妹。
　　5hr当时我是李老师的好学生，我觉得我应该贯彻李老师在开学第一天对我们的教育，于是我走上去说：李小虎，你不听李老师的话，欺侮女生，我告老师去。
　　李小虎色厉内荏：你去告啊！说着就带上他那批手下们跑了。
　　当我转过头去看唐女时，唐女已牵着她妹妹的手走了。我看着她高昂着的头，就把童话书中公主的孤傲移到了唐女身上。
　　这是我和唐女的第一次接触。
　　唐女并未因此而跟我亲近，她依然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不跟我们一起玩。而应秀丽却因此很快地跟我断了交。
　　我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一天早晨起来突然就没有了小伙伴。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其实其他的女生并不像我一样对唐女心怀同情。我想，唐女是敏感的，而我却是迟钝的。
　　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与书为伍，渡过我的课间十分钟。那段时间我读完了自己的小人书，读完了妈妈为我订的小学生杂志，开始翻箱倒柜找爸爸小时候看的革命书藉和爷爷的古书囫囵吞枣地看，直到唐女主动地来跟我接触。
　　那也是在一次放学路上，我等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整理书包回家。我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孤单，所以每次总是等人走光了才上路。
　　可这次有人比我更晚，他一直跟在我后头，隔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我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我回头，才发现是一直不愿意理人的唐女。
　　6hr你找我有事吗？我很诧异唐女的主动。唐女见我回头，反而站住了，低下头嗫嚅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就又问了一遍：你找我什么事？
　　她停了半响，终于问：你今天下午看的什么书？
　　下午我在看妈妈为我新买的《海的女儿》，当我看到美丽的小公主不肯杀死王子，将刀扔进了海里时，我感动得哭了，大概就是那时唐女注意到了我的啜泣。
　　我把《海的女儿》从书包里掏出来递给她：是安徒生的《海的女儿》。
　　唐女接过小人书，站在路边翻了起来，翻着翻着就一字字地看了起来。那时我没有像现在那样吝于借书给别人，我理解唐女对《海的女儿》的倾心，就很慷慨地说：你想看，可以带回家看。不过，明天一定得还我。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唐女眼中流露出来的感激，她的感激在她的眼眶中闪烁流动，让我的生命第一次感到了付出的愉悦。
　　7hr第二天，唐女在我上学的必经路上等着我，远远看到我就跑了过来，她笑着叫我：小方！
　　我第一次看唐女笑，黑黑的瘦瘦的脸上缀着一朵花，很好看。她从书包里取出《海的女儿》，小心翼翼地递给我。
　　我接过书问：好看吗？唐女沉默了一会说：好看。我第一次知道做人很好。小人鱼希望能做人。小方，你觉得做人好吗？
　　我愣了一下，我从来没有想过做人好不好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想呢？不过，我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还是好的吧。最起码，我们有故事看，小鸡小鱼就没有。
　　从此以后，我开始在下课时主动地坐到唐女边上，和她一起看我带去的书和杂志。
　　唐女总是能提出一些我从没想到过的问题，现在想来那些问题有些沧桑，不应该由一个小女孩提出，但当时我并不懂这些，我只是觉得和唐女一起看书很有意思，能在书外发现一个新的世界。
　　有时候我们可以在看完故事后合上书本，给书上的主人公换上一个结局，你一言我一语地凑出我以前和以后都没想到过也不会再想到的新的故事。上课铃响了，下一次课间接下去讲，唐女的小妹来了，我们就把小妹当听众讲。
　　就在那些日子里，我们的课间飞快流逝，我们的友谊也日渐增长。
　　8hr很快，我和唐女就形影不离了，看书之外，我们也到操场上去做游戏、捉迷藏、过家家。
　　我很少想到唐女的妈妈是谁，我想唐女也曾短暂地忘记过她的妈妈是谁。
　　可是唐女还是敏感的，她时时提防着别人的眼光。当应秀丽或者何秀丽或者李秀丽们的目光瞟上我的后背时，她总是会想起她是谁，她的妈妈是谁，然后她就会收起她的笑脸，迟钝了她的动作。
　　而在校外，她更是拒绝和我走在一起。她从来不和我一起上学，也不和我一起做作业，她从来不邀请我去她家玩，也从来不肯接受我的邀请。
　　但她知道我住在哪里，，偶尔几次早晨上学，她会站在我家小巷口的路灯下等我。
　　我每次上学都很早，为了能得到老师的表扬，可唐女总是很晚，总是要在铃声响起时才匆匆跑进教室，所以其实我们能一起上学的机会并不多。即使是这很少的几次一起上学，她也总是若即若离地走在我身边，距离保持在让我知道她在让路人以为她一个人走的范围内。
　　我出于一种孩童的任性，故意要打破这个界限，就跟她聊我今天带了本什么书，昨天看的书里有个怎样的人，谈着谈着她就会加入我的话题，并肩走到我身边来。
　　我很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事实上，又有多少人会来注意这两个上学的小女孩呢？即使是在一个小镇，即使是唐赛儿的女儿，也并不是每一个时候都受每一个路人关注的。只有调皮的小男孩小女孩，才会在吵架时将我和唐女并提。
　　但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唐女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尽量避免将指向她的剑引向我。
　　9hr唐女唯一一次进我家门，是在小学五年级下半学年的一天。
　　李老师一定是知道我和唐女的交情，并支持我们俩交往的，所以她在组织学习小组时将唐女和我组成了互助小组，要求我们放学后一起完成家庭作业，让我帮助唐女解答作业中的难题。
　　唐女的成绩只有中等，太多基本的知识她都没有把握，所以我很高兴李老师这个安排，我可以有更多时间和唐女在一起帮助她，更重要的是，唐女不必再觉得羞于见我爸妈，这是老师安排的任务！
　　我想唐女也是同样的想法，那天下课后，她破天荒地答应了到我家一起做作业。
　　在路上，她告诉了我一些她从未提起过的事情。
　　她说她平时的家庭作业都必须等到九点以后再做，她一回家就得洗她爸爸、妹妹、妈妈留下的一堆衣服，然后做饭，爸爸每天回家总是很晚，很小她就学会了自己做饭给自己吃，给妹妹吃，给妈妈吃。
　　大家吃完了以后，她还要收拾房间，哄妹妹上床睡觉。只有等妹妹睡着以后，她才能坐下做作业。做作业向来是三下五除二地做完就成，因为不早点上床的话，第二天早上就要睡过头，起不来床烧迟了早饭，她上课就要迟到。
　　我很震惊地看着她，我也曾想象过她在家里的生活，但她平静的述说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问了一句一直不敢问的话：
　　那你妈妈呢？
　　10hr妈妈比以前好多了。她现在不吵不闹，只是坐在家里说话。有时候，她还会给妹妹讲故事了呢。唐女说着，唇边挂着满足的微笑。
　　我们到家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带着唐女去看了我的小书库，唐女粗粗翻了一下，决然说：我们还是先做作业吧！呆会儿你能借我一本回家看吗？
　　当然可以！我很慷慨地替她挑了一本《狐狸列那的故事》放到桌上，然后就搬了凳子到走廊前做作业。
　　做到一半时，妈妈回家了。妈妈进门时，看到唐女坐在我身边，并没说什么，也没像往常那样见客人就打招呼，自顾自走到里间房去了。
　　我看到唐女抬起眼作势招呼又停住的模样有些尴尬，就叫了一声妈，妈妈在里头应了一句：什么事？
　　妈，李老师安排唐女和我一个学习小组唉！
　　妈妈在里头淡淡地应了一句：哦，那你们抓紧做作业吧。
　　接下来，唐女脸上的欢愉消失了，她没有再问问题，匆匆做好作业，收拾书包走了。
　　临走前，她很有礼貌地冲屋里叫了一声：阿姨，我走了。妈妈没有走出来，只在里头应了一声：走好。
　　唐女走后，我突然发现我给她找出来的《狐狸列那的故事》还在桌上，她忘记拿走了，我拿起书想追出去，妈妈把我叫住了：小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跟唐女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你看她的头发多脏，头上爬满了虱子，小心过到你头上来，到时你的辫子就保不住了
　　我站住脚，看着妈妈脸上的愠怒和发自内心的厌恶，第一次发现了妈妈的陌生。
　　11hr第二天，我把《狐狸列那的故事》带到了学校。第一节下课时，大家都出去了，我拿出书坐到唐女座位边，把书递给她：你昨天忘了拿走了。
　　唐女接过书，看看书，又看看我，终于咬咬牙又递还给我说：小方，还是算了吧。
　　我急道：为什么？你生我妈的气了？
　　没有，我只是想着我该多花些时间在补习功课上。爸爸说这两年妈妈情况有好转，慢慢能料理一些家务了，这样我就可以继续读初中了。
　　放学后，唐女拒绝再跟我一起上我家去做作业，她说：我要回家洗衣服做饭了。昨天回家晚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洗，爸爸今天就只好穿脏衣服出去了。
　　她看我失望的样子，就补充了一句安慰我：我会把我碰到的问题记下来问你的。
　　我试图挽回，说：那我上你家去做作业。
　　唐女低下头看着别处，说：算了，真的，算了，小方。我家又脏又乱，再说，唐女停了一下，咬着嘴唇说，我妈怕见生人。
　　12hr从此以后，唐女总是躲着我，我恢复了最初的单独行动，但是我坚持将我能获得的新书放到她抽屉里，对这一点，唐女终于没能拒绝，她总是匆匆看完，将书放到我面前，冲我一笑，然后回到她的座位上。
　　后来，我们还形成了一个默契。当我把家中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我开始在课间休息时间翻男同学的抽屉，看准了谁带有我没看过的书，就在下一个课间十分钟堵住他向他借或与他交换着看。这件事不大光彩，被人撞见了会有许多无法解释的误会，所以唐女每次见我东张西望，就走到门口为我把风。
　　当我找到一本好书，我会兴高采烈地跳到她身边，告诉她那是一本什么书。她总是陪着我笑，她知道，我看完后肯定会交给她看的。
　　我们真正的疏远是在上了初中之后。在初中，我分到了（1）班，唐女分到了（4）班，很快，我交上了新的朋友，唐女很安静地从我的世界中退了出去。
　　13hr唐女再一次成为话题闯入我的生活是在初中二年级。
　　一个周末，我和妈妈一起上菜市场买菜。从我家到菜场要经过一条小河，那是一条很小的河，我在上学前经常跟男孩子们一起下河捉鱼摸螃蟹。
　　走近那条河时，对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接着我的眼睛就被妈妈的手蒙住了。但在妈妈蒙住我的眼睛之前，我还是看见了。我看见一大群人，在小孩有大人，还有一个人，在这群人簇拥下向我走来。
　　她裸露着身体，双乳像两个空布袋垂挂在胸前，随着她的手舞足蹈而乱动着，向我走来。接着，我听到扑通一声，她跳进了河中。
　　那是十月，水已有些凉意了，我听到一群人在岸上尖声欢呼：唐赛儿，扭屁股，再扭一个。唐赛儿，舔你的奶子，舔一下，我给你买糖。
　　我站在妈妈身边，浑身僵直。接着，我听到了众人喧哗中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妈妈，妈妈，你上来，我们回家。然后又是扑通一声，唐女跳进了河中，赶到她妈妈身边，说：妈妈，我们回家，回家。我给你买糖，对，我们回家吃糖
　　当妈妈松开她放在我眼睛上的手时，唐女和她妈妈已经走远了。
　　14hr她那孤傲的背影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牵着她妹妹的手，而是挽着她妈妈的肩，拉住披在她肩上的旧衣服，一路湿淋淋地走去。
　　留在她们背后的，是一片尖叫声和议论纷纷，当我走过他们身边，我听到有个声音在说：唐女这妞的身材不错嘛！比她妈俏！
　　妈妈拉着我的手，像过街老鼠匆匆从他们中间走过，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唐赛儿这老毛病又犯了。只是苦了她的丈夫孩子！
　　这一次以后，我倒是没有再见唐赛儿，只是唐女的消息却从以前的同学口中传来，她现在跟唐女同班。
　　按她的说法，唐女经常旷课，迟到的次数是别提了。他们班主任一开始还想让同学们去她家帮她干活，集体做好事。但那次，唐女堵在门口，死活不让他们进去，说她妈妈不敢见外人。
　　当时，唐赛儿被锁在一个房间里又是哭又是闹的，别人根本制不了，一给她穿衣服，她就撕，撕成条条塞在墙角，一趁人不注意，她就光着身子要往外跑，难怪唐女不肯让同学们进去，她怕丢丑。
　　然后，那位同学说：也好，省得我进她那脏兮兮的家。做好事？哼，这好事我才不要做呢。
　　15hr我没有再去找唐女，我知道唐女再也不可能跟我走在一起了。我像做错了事的小孩，见了唐女就往路边躲，唐女也在有意地躲着我，我只能在一边观望别人对唐女的议论。
　　但渐渐地，大家对唐女的议论也少下去了。后起的新闻很快就把唐女扫到了记忆的角落，偶尔像一个气泡似地冒出来，也很快就破了，大家对唐女这个自甘堕落的小女孩不再感兴趣。
　　直到初中毕业考的最后一天，爸爸监考完回家，在饭桌上开玩笑似地讲了一个新闻：今天我监考，试场上有个女孩从头到尾只做了20分钟，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直睡到铃声响她才醒，你们猜是谁？
　　爸爸兴致盎然地看着我和妈妈，让我们猜。我的情绪却很低落，我知道爸爸说的是谁。
　　16hr最后一门生理卫生考完后，我在操场上碰到了唐女，她一看到我就迎着我走了上来，我想她是在等我。
　　她站在我面前，沉默了一会说：小方，今年下半年我就要嫁人了。是个山区里的，40岁，还没讨过老婆。他付了两万块钱给我爸爸，说是给我妈治病。说好了10月1日结婚，我想那时你肯定上学去了，所以现在跟你告别一声。
　　唐女一口气说了很多，我很仓促地站在那里，不能说一句话。
　　唐女等了一会儿，见我没动静，就转身走了。
　　我突然醒悟过来，追上去将手中的笔递给她：唐女，留个纪念，好吗？
　　唐女摇摇头，不接我手中的笔：你自己用吧，小方，我留着没用。
　　她边说边擦过我的肩膀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说：小方，别为我难过，我的生命只是场玩笑。世界是个大玩笑，我是大玩笑生下的小玩笑。
　　这是我和唐女的最后一次见面。
　　17hr然后我进入了县中，考入了大学，毕业后在杭州一家互联网大厂上班。
　　那天，距离和唐女那最后一面已是10年。我从15岁进入了25岁，唐女该是28岁了。我在妈妈的信中再一次得到了她的消息：
　　还记得唐女吗？唐女的老公发了财，到镇上买了一幢房，很气派，别墅似的，里头还有小花园、喷水池。唐女天天开着车去搓麻将，前面还带着一只卷毛狗。
　　只可惜唐赛儿早死了几年，没来得及享上唐女的福。你看你现在，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年纪老大婚姻房子没处着落，大学毕业生还不如人家初中毕业生过年舒畅排场！
　　我眼前再次出现了唐女孤傲的背影，她突然回过头对我说：我是大玩笑生下的小玩笑。
　　说完，她冲我妩媚地一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