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想象中,时间把昆明推移到了一百多年前。当时的法国殖民者,野心勃勃地带着那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测绘仪器、图纸、技术、怀表、铁轨、火车从越南北方一步步进入中国云南,把一种如同巨兽一样的运输工具强行插入云南大地。从此,在云南南方的城郭、丘陵、草甸、平坝、高山、峡谷之间,就有了一条极其怪异的米轨铁路滇越铁路。它的轨距是严格按法国的轨道标准设计的,仅为1000毫米,属于典型的窄轨铁路。而且,这是中国第一条不通国内通国外的国际铁路。 毫无疑问,法国人修筑这样的一条铁路,对于中国来说,无异于一次入侵,一次强占,一次欺凌,但云南人从此不得不面对这样一段历史,不得不面对这样一条铁路。这样的面对,也许是残酷的,尴尬的,疼痛的,困惑的,但也是坚韧的,奋发的,有力量的,有作为的。从1910年开始,一直面对了一百多年。 多年来,我也常常追问自己:滇越铁路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似乎也无法说清,也难以找到完整的答案。当然,也有人使用最简单的方法,无非是轻轻百度一下,就可知道一般意义上的滇越铁路是什么了。诸如它的里程,它的历史沿革,它的地质地貌,它沿路的资源、人口、民族和城市,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一瞬间,获得最准确、最简明的答案。但我要告诉人们的是,在我的文学感官世界里,滇越铁路就是一段屈辱的历史带来的一种疼痛记忆,一种文明火花,一种科技逻辑,一种地理宿命,一种文化遗产,它如同一部关于时间、技术、文明、国家、民族、现实与未来的寓言,一幕令人惊叹的大地之舞,一幅本真的木刻版画,或者就是回荡在山谷里宛若古老音乐的鸣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