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营与卫的体会

　　营卫二字，在古医书，亦极为常见，细绎古人所谓营卫与气血似有连带，而意义则略有不同，今欲研读古医书，非将古人似是而非，模棱两可与含混的名称，进一步的研究，而作较有系统的分析不可，这种工作，在我国科学未普及提高以前，尤其在广大农村占居多数的中医同志们，又属必要，关于这一点，高德明医师在中医药进修手册里的理论学习应与临床实践结合起来的文里曾这样说过：有些中医同志，一方面虽然听着呼吸循环新陈代谢营养内分泌等现代学说，或是正在阅读细菌传染免疫中毒等的理论，可是一方面在处方笺上，仍然大书其健脾补土肝木生风阴虚肾亏痰迷心窍等陈腐术语说实在话，当一些终年埋首在阴阳五行风寒暑湿燥火等等陈腐理论中的人们，现在骤然要让他们来听大循环小循环维他命内分泌伤寒杆菌滤过性病毒等等，自然会感到目迷五色，莫知所措在这场合之下，就可能发生两种情况，有些脑筋顽固的，根本就不信这一套，讲由你讲，听不听在我，准备学习终了，来一个原璧归赵，其中思想开明的，倒很乐意接受这些新东西，但实际上难以消化它这种新知识竟于中医无益，不仅不可能提高中医技术水平，有时反会被它搞得更糊涂了，比如拿肾脏说吧，中医一向是认作贮藏精液的脏器，腰背酸痛，遗精早泄，就是所谓肾亏的症状通常只须用些杜仲、菟丝子，金樱子或覆盆子的补肾固精药，就可很快地把这种病症治好，假如依照现代生理学来讲，肾是泌尿器，肾亏难道就是泌尿机能衰弱？这就够使人糊涂了像中风病因，过去认为是肝风内动，在治疗上很容易着手，只消用些平肝熄风药，如天麻，钩陈、羚羊角，龙胆草之类就可，假如依照新的病理来讲，中风由于血压过高，动脉硬化，这又害苦人了，哪怕翻遍了全部本草纲目也决计找不出一种治血压过高或动脉硬化的药来因此我们一方面希望各地主办中医进修机构的工作人员，能够注意到这种反映最好把中西汇通的基本理论，亦要择要灌输一些进去。上面所引的话，实在太多了，但是中医学习基础科学，以改进固有的经验和缺点，在目前是迫切需要的，在这中医欲向新的科学方向迈进，必须把中西的理论汇通，才不致把丰富的营养而形成消化不良，才不致把科学理论与中医学说分为两截，作者完全同意高医师的意见，把中医的理论先来一翻沟通，使中医同志们学而致用，作者对于新知旧说的认识，感着粗浅疏陋，所以写来很抽象，不够的地方，还希医界先进，赐予指正。（一）指血液的来源谓之营灵枢营气篇：内榖为宝，谷如于胃，乃传之肺，流溢于中。布散于外，精专者，行于经隧，常营无已，终而复始。人体的生命，全赖血液，而血液的来源，全赖食物，所以食物乃营养的来源，而我们日常吃了这些营养物，何以能化为血液以维持生命，这不得不归功于消化和吸收的两种作用，古人只知人体赖食物以养身，故言内榖为宝又不知如何消化吸收和循环，仅言乃传之肺，流溢于中，布散于外，其实胃只能吸收酒精和少量水份，其余营养料，都不能吸收，这是古人称胃为水谷之海的意思，食物的变化，是在小肠，同时消化的产物也是在小肠里被吸收，这与素问灵兰秘典论：小肠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適相吻合，血液为人体新陈代谢的媒介，从消化器经过各种不同的消化，由消化管壁而渗入血管系统或淋巴系统，才足以认为身体已得到营养物质，这种现象，谓之吸收，自肝脏的门静脉由肠管吸收养分，送到身体各部，供给新陈代谢的材料，同时在肺部获得氧气输送各组织，这是古人传之于肺的道理，更由各组织吸收碳酸及其他产物，送之于排泄器，如此循环不息，即古人所谓常营无已，终而复始。其功用和病变，虽不及今日生理病理的确凿，以时代而论，实不足责，独怪后来医家（尤以宋元以后医家）推演五行生尅空泛无稽的理论，使中医学术脱离唯物而向唯心的道路去发展。（二）指血液为营1。营卫生会篇：营在脈中清者为营2。邪气篇：营气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脈，化以为血，以营四末。以上二条与灵枢营气篇所言，似有连带关系，前条言血液的来源，是由消化吸收，这两条是言血液的本质，道路、循环、功用、顾名思义，则古人以营为血液循环，谅无多大错误，但是血液的循环必藉心脏动作所产生的压力，而周流全身，也就是古人所说的清者为营，营行脈中，注之于脈，化以为血，以营四末。的意思，欲知古人所言营的作用，必先明了血液循环的道理，而血液循环，犹如国家的交通线，交通断绝，则物资不能交流，整个社会即呈停顿现象，血液循环停止，人体的生命亦告终结，因此我们就可知血液循环等于运输工作，它由心脏出发，一息不停的到全身各组织，供给养料，由组织运出的管道，即是血管，一切运血出心的血管即是动脉，一切运血入心的血管即是静脉，血在动脉管内运行，浅而易知，所以古人谓之营在脈中，小动脉与小静脉，静脉的中间由管细如毛的毛细管相连接，血管的配备，又似双轨铁路的机构，有一上行线与下行线，动脉代表乃下行线，由心运洁净的血至全身各组织，静脉代表上行线，由组织将污血运至肺里，洁净以后，再回心脏，一往一还，遂成血液循环，亦即古人所谓营周不已，如环无端，终而复始。的意思，那么我们可再来一个比喻，营养料等于货物，血液循环等于运输，血液的成分，有固体液体，固体则有细胞红血球白血球血小板，各有各的作用，液体是血浆，血球在血浆里游泳，因其体微小，非显微镜看不出来，血液（运输）载了许多营养料，（货物）而营养料的来源，由于消化和吸收，那么营养料和氧气是进口货，供给全身各组织去应用，就是推销，二氧化碳糞便等排泄于体外是出口货，身体需要是进口货，如身体不需要，交给血液运去，就是废料，也就是古人所说清者为营，泌其津液，注之于脈，化而为血。的意思，因此可见古人对人体生理未能充分明了，以含糊笼统的理论来解释生理病理，其中虽不少暗合科学，免不了臆测偶中，古医书像这样的理论极多，必须加以整理，批评、改进，扬弃和吸收，才能达到中医科学化的目标。（一）指淋巴与白血球的功用谓之卫1。内经营卫生会篇：卫气之在人身也，上下往来。2。素问痺论：卫者水榖之悍气也，其气漂疾滑利，不能入于脈也，故循皮肤之中，分肉之间，熏于肓膜，散于胸腹。构成人体的单位叫做细胞，所以细胞为构成人体生命最微细的单位，白血球乃细胞中的一种细胞，其生长由网状细胞转变而来，更分化为白血球母细胞及淋巴细胞，前母者，再分化为粒状球及单核球，后者变为淋巴球，这种生长，在血管外进行，而进到成熟期，白血球始钻入毛细管内，粒状球由骨髓生成，淋巴腺生成单核球，则由淋巴腺及脾生成，间或有少系由骨髓生成，原来构成白血球的细胞质，是能随环境的条件物理的和化学的而变化的，能变形虫样状的运动与位置，因此而能够进出于微血管壁，这是白血球最重要的一种机能，这就是素问痹论：其气漂疾滑利，不能入于脈也，故循皮肤之中，分肉之间，与营行脈中，卫在脈外。適相吻合，白血球主要机能为吞噬作用，这种作用乃身体抵抗外来侵略的一种机构，亦为身体消灭无用或已死组织的重要作用，白血球的吞噬作用，赖其变形运动，变形运动，乃由于假爪之凸出及原生质的退缩，故能渗出血管而至各组织，亦即内经营卫生会篇：卫气之在人身也，上下往来。又古人以人体以一切疾病的发生，皆由感受风寒而来，而人不能致病的原因由于卫固营守，成无已伤寒论注太阳中篇大青龙条：浮则为风，风则伤卫方有执伤寒条办太阳上篇桂枝条：言外为阳，卫亦阳也，风邪中于卫则卫实，实则太过，太过则强，然卫本行脈外，又得阳邪而助之，则气愈外浮。医宗金鉴太阳上篇：凡外因百病之袭人，必先于表，表气壮则卫固守营邪由何入，由上所引则古人以卫的本能与白血球抵抗外来侵袭的作用相近似，但古人仅言人体感染病菌或感受风寒不即病，由于卫固而不知白血球有吞噬作用，在急性传染病初起时有发热恶寒身体疼痛或不适症状，乃体功起抵抗作用，故为汗为吐为泻有因药物助体工以排除病毒，有因人体自然疗能的一种现象，这就是调经论所说：上焦不通，则皮肤緻密，腠理闭塞，玄府不通，卫气不泄越，故外热。在皮肤方面，伤口染有病菌，发生红、肿、硬、痛、这就是白血球与化脓菌战斗，微血管起充血，以便更多白血球穿过血管，进行战斗，而皮肤因此就有红、肿、硬、痛的现象，若作战的部位不大，病菌不多，白血球足以吞食病菌，而红、肿、硬痛、就慢慢消退，若病菌力量相当强盛，白血球吞食了许多，它的本身也有死亡，于是成为脓液流出来，这脓液就是白血球和病菌因战斗而死亡的混合物，有的因脓液流完，病就好了，但有时因病菌毒力尚大，白血球无法吞食病菌，而人体的抵抗力薄弱，那么这种病就比较厉害，需要靠医生的诊断，药物的治疗，这就与内经所说：壮者气血盛，其肌肉滑，气道通营卫之行不失其常，老者之气血衰，其肌肉枯，血气涩，五脏之气相搏，其营气衰少而卫气内伐，又汤液篇：精神弛缓，营泣卫除故神去而不愈。有大同小异，而因古人所说：卫的作用，其范围比较广泛，其意义比较含混，如我这粗浅的引证，假如不至大错，所以古人的卫应该是指白血球。（二）指调温中枢与氧化的作用为卫灵枢本藏篇：卫气者，所以温分肉，充皮肤、肥腠理，司开阖者也，卫气和，则分肉解利，皮肤调柔，腠理緻密矣。人类和动物的体温，赖于血液循环，而血液循环又赖于氧化作用。我们日常生活的时候，呼吸比食物更为重要，因此我们必须摄取空中的氧，从血液循环运氧到各细胞，在细胞中起氧化作用，才能生热，热的产生一方面由于体内物质的质的分解，因为分解，就发生一种活力，做生活资本，这种叫异化，或分化，体内的物质因异化而破坏损失，于是我们摄取食物以弥补损失，经过消化，吸收，同化等作用，而构成和身体同样的物质，这叫做同化或构成，异化与同化两个作用不断地在体内交互经营着，而生热，这就是叫做代谢，他方面由于化学变化的结果，而其生出的处所，主要是肌肉，这就是古人以卫气者所以温分肉，充皮肤。的意思，而肝脏肾脏等巨腺都能生热，如肝脏分泌胆汁，其工作一部就变为热，肾脏制造尿液，其工作一部也能变热，以上乃体温的来源，而人体始终能保持在摄氏三十七度的常温，一方面由于散热，如大小便的排泄，呼气的蒸散，皮肤汗腺的蒸发与藉热的辐射，对流传导的散失，但主要是大脑的调温中枢，使体温保持平衡，这就是灵枢本藏篇所说：卫气和、则分肉解利，皮肤调柔。亦即钱璜（伤寒溯源论太阳篇四逆汤条）所说：其气直达皮肤，而为卫气，先充满于四末，然后还而温肌肉，密腠理。相近似。丙、现代医家对营卫的见解：以上对营卫的引证，不过是一种皮肤浅的见解，茲引恽铁樵先生陆渊雷先生对营卫的见解作为本文的结束，恽铁樵先生于伤寒论辑义按太阳上篇：卫之一字，如吾前节所释为躯体对于寒暖之抵抗力，此抵抗力所以保卫躯体故名之曰卫，卫不可见，故曰卫气，卫气何所附丽，乃附于营血，血之所至，气亦至焉苟血少即卫气弱，血无即卫气亦无，故不得血则无卫，此就卫气一方言也。若就营血一方言之，血之所以遇寒而不凝，遇热而不沸，全赖卫气之调节，故营卫二字，常并举，阳者卫外者也，阴者外守而起亟者也，正是说的这个，又营行脈中，卫行脈外，亦是说的这个，血是在脉管中行的，故曰营行脈中，卫是在血中生出来的热气，就是现在人所谓体温，体温虽是在脉管之外的，血赖卫气以保护调节。陆渊雷先生于太阳中篇营卫条：灵枢所谓营卫者，营指血浆，卫指体温，体温之来源在内脏，而随血行以温四末，血之行于脈中也可见，故曰营在脈中，体温之随血运行也不可见，故曰卫在脈外，血之运行，至静脉血而还流，故曰精气之行于经者，体温之随血运行，至浅层血管而放散于外，故曰浮气之不循经者，营卫之故，如是而已。谢利恒先生在中国医学大辞典，以营为动脉，卫为静脉，由上所引，则恽铁樵先生以营为血液，卫为躯体对寒暖之抵抗力与血之所以遇寒而不凝，遇热而不沸，全赖卫气之调节，所谓卫气之调节，乃指调温中枢之功能，而陆渊雷先生亦以营为血浆，卫为体温，那么营指血液循环，了无异义，卫则涵义较广，总之，古人对于一切名词，本无明确的界限，而我这未成熟的见解，亦不过作为一种参考而已。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