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10561121),字美成,号清真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宋史》说其言行粗疏,少有检束,故不为州里推重,但他有好学的特点,曾博涉百家之书。品行不检点,但是好学有才。 他到都城献上了万余言的《汴都赋》,宋神宗命大臣读,里面好多生僻字不认识,只好读偏旁。可知他涉猎很广。 周邦彦赞美新法,神宗很认可,升任太学正。宋徽宗时提举大晟府(最高音乐机关),负责谱制词曲,供奉朝廷。周邦彦是个音乐家,精通音律,创作了不少新词调。他的格律是最好的,所以为后来格律派词人所宗。 周邦彦在后世产生过很大的影响。尊奉他的人,将他称为集大成者。沈义父《乐府指迷》说:盖清真最为知音,而无一点市井气,下字运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宋诸贤诗句中来此所以为冠绝也。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也说:美成思力,独绝千古,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词至美成,乃有大宗自有词人以来,不得不推为巨擘。清代词家朱祖谋《宋词三百首》,收集周邦彦词数量之多,令人惊诧,可知对他的尊崇。 周邦彦的词作,韵律最好,也很讲究用典,练字,精敲细琢。所以他的作品,呈现出富艳精工,雕金刻玉的风格。如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写月光的明亮纷披,光线似有非无的形态,模拟生动,只是缺了自然天成的真率。 词的佳胜,在神不在貌,王国维觉得他的词隔,也就是貌美神缺的含义。刘熙载觉得他的词荡,未得为君子之词。 周邦彦大多数词都繁密精华,富贵流金,但缺少情韵,没有天真自然之气。如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写女子手剥橙子的姿态,精致有余,格调如同花间词,也是他的词作被批评的一面。 周邦彦也有佳作,他的《苏幕遮般涉》,真率流丽,自然天成,脍炙人口。 《苏幕遮般涉》写的是雨后夏日的美丽风物,以及诗人对此风物,触发的思乡之情。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诗人点燃沉香,消解盛夏的暑气,鸟雀因为雨晴而欢乐啼叫,一大早搅扰了诗人的睡梦。这鸟雀呼晴,写得通脱活泼。 当诗人出来看时,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但见荷塘里荷叶上面的雨珠,已经被初生的太阳晒得半干,大大小小清圆的叶子,在风中顺次摇摆。一一风荷举写得神妙,写出荷叶迎风飘摆之态,如同画面在眼前呈现。王国维《人间词话》赞: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 周邦彦是杭州人,看到荷叶,联想起江南可采莲的吴越家乡,和他曾经的童年生活。所以,思乡之情被进一步勾起。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故乡遥不可及,不知何日能够回去。家在江南,却长久滞留在京城,为异乡之客。 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谁还记得当年那童真的渔郎?五月里在荷塘里玩耍。如今要回到家乡,惟有用一楫小舟,在梦里重新回到故乡那开满芙蓉的河浦里了。 周邦彦的词,风格有点像柳永。柳永擅长以赋写词,具有一定的叙事性。周邦彦的词,也是以叙事作为骨线来构成词的创作。从侵晓被鸟雀唤醒,到出门观看雨后池塘,联想到家乡,以梦回芙蓉浦终结,这种以叙事为骨的手法,思路连贯,流利顺畅,给人自然天成的美感。 这是从传统乐府里汲取的创作手法,如《青青河畔草》写远思: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门有车马客》写乡思:门有车马客,言是故乡来。故乡有书信,纵横印检开寸心将夜鹊,相逐向南飞;都是这种叙事为骨的手法。寸心将夜鹊,相逐向南飞和梦入芙蓉浦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说明周邦彦的词作,有意识学习民间乐府诗,来熔铸自己作词的功力。 苏幕遮般涉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燎(lio):烧炙。沉香:熏香。溽(r)暑:潮湿闷热的暑气。楫(j):短桨。吴门:指代江南。长安:指代京师。浦(p):河流。 烧炙沉香消暑气,雨晴鸟雀连天啼。初阳晒干昨夜雨,清圆荷叶随风举。 故乡吴越远不及,飘零长安难回去。当年渔郎谁还记?夜梦小舟摘芙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