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三十，鬼妻

　　柳街有个姓姜的草药医生，
　　人们都叫他姜草药。
　　姜草药三十出头了，还没接婆娘。
　　那年瘟疫流行，
　　有一家，妈得了瘫痪病。
　　女儿听到别人说，割股可以教亲，
　　就拿刀把自己的肉剜了一碗，煮给她妈吃。
　　谁知伤口灌脓了，几天工夫她就死了。
　　姜草药听到这事很感动，就亲自上门给这女子的老娘治病。
　　没好久，老娘的病就好了。
　　有一天，姜草药扯药回来，
　　天黑了，
　　路上碰到一个花哨女子，年纪不过二十来岁，
　　拦倒他要求到他家借宿一夜，
　　姜草药说：大姐，我屋头窄逼得很，我又是光棍，不方便啊！
　　那女子横顺扭倒，脚跟脚的，
　　硬是到他屋头去了。
　　姜草药没法，
　　就自己找几把草在外间搭地铺。
　　把他的床让给女子睡。
　　爬了一天山，
　　姜草药倒在草草头就睡着了。
　　天要亮的时候，
　　咋个觉得侧边睡个人，
　　点燃火一看，就是那个女子。
　　他说：大姐，我是穿起鞋子连家搬的人。你跟倒我，苦啊！
　　那女子说：手长脚大，怕啥了？家屋吗，是人挣出来的嘛。
　　就这样他们成亲了。
　　过一年，就生了个胖娃娃。
　　一晃娃娃就三四岁了。
　　这几年里头，
　　姜草药还是天天扯药，
　　给人家治病。
　　那女子呢。
　　扯猪草忙活路，
　　里里外外，硬是把一个家弄得水响磨转。
　　这下就招眼了！
　　有阴倒叽叽喳喳说。
　　姜草药咋捡了这么能干一个婆娘？
　　咋个没听说他的老丈母在哪里呢？
　　姜草药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些闲话，
　　只是觉得这女子对他这么好又那么能干，管他呢！
　　这年，
　　柳街唱大戏，
　　一连唱十本。
　　姜草药想：妻子这么辛苦，也该去快活快活。
　　就天天让她去看戏。
　　她今天推，明天推，推到最后，
　　唱《刘氏四娘打叉》了，
　　姜草药硬要拖着她一路去。
　　她实在推不过，
　　便同意去看夜戏。
　　那时，
　　班子上若是碰到人家点打叉戏，
　　在开戏之前。
　　掌阴教的要先审一下场子。
　　一看，
　　昨个左边角角头一股阴气浸人。
　　把细一盯，
　　啊！原来如此
　　掌阴教的就赶紧去找本家，
　　如此这般说了。
　　本家就赶快去找码头上的管事说：
　　今天打不得，只有唱一本别的，打叉改在明天夜晚。
　　管事答应了。
　　第二天掌阴教的审场，
　　还是说不能打叉。
　　第三天又是如此。
　　就把管事逗毛了，
　　问他们会不会唱打叉戏，
　　要是不会。十二本戏全不给钱。
　　本家只好问掌阴教的咋个办？
　　掌阴教的说：那么就请他们把那个女子请出场去。
　　管事听说，为一个女人来看戏就不能打叉，
　　这很简单嘛，
　　就叫掌阴教的指出这女人是谁。
　　谁知一指，管事笑起来了。
　　管事说：那是姜草药的婆娘，这石、柳、安、青、徐、八、顺好多人都晓得她。
　　掌阴教的说：你想个名目把姜草药找来，千万要紧的是不惊动他的婆娘。我有话说。
　　当真，码头上就找个老实人，
　　冒称请他临时去医一个急病，姜草药只好去了。
　　他女人见他走了，就回家了，
　　打叉戏当然也就唱成了。
　　管事把姜草药找来以后，
　　掌阴教的说：姜先生，你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
　　姜草药就一五一十给他说了。
　　掌阴教的说：她对你好。恐怕另有原因，不过，后果就难得说！
　　这一说把姜草药吓蹑了，
　　扭倒问咋个办？
　　掌阴教的说：你回去后让她去走一回娘屋家，看她干不干。
　　如果答应你去娘家，她一定是选下午到晚上的时候，那时你再来找我。
　　当真，
　　他回去一说，女人就答应了，
　　果然她把时间定在某天下午去。
　　姜草药呜嘟嘟地就去找那掌阴教的，
　　掌阴教的给了他两张符说：你去了以后，他娘屋头招待你，你不要心虚，要稳起，假装啥也不晓得。出来时在她门上悄悄贴一张，出龙门子又再贴一张，然后就没事了。
　　到了那天，
　　他们一出门，走不好远天就黑了，
　　摸黑走了多远才走到一片树林中的一个大院子门前。
　　一喊，
　　老丈人屋头一家都出来迎客，
　　招待也很殷勤。
　　吃过饭，
　　姜草药就说：我想起来了，有一个病人该今天去换药。这时候还不会出事，你在这里耍，我换了药又来。
　　女人信以为真了，就叫他快去。
　　他出来照倒掌阴教的嘱咐，贴完两道符，
　　一个趟子就跑回家。
　　天亮以后，他约起那掌阴教的，跑到昨夜那个林林头一看，
　　房屋没有了，只有一座坟堆，
　　坟堆旁边停有一个没有入土的棺材。
　　两道符分别贴在坟堆和棺材前方。
　　从此，那女人就再也没有回家。
　　后来打听，
　　原来棺材头就是那个割股死去的女子。
　　姜草药虽然常常想念她，也没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