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已经全切的病人来说,回想就想到给我治疗的可恨大夫。原位癌啊!大夫的答案就是你已经有孩子,以防后患。多年过后,他说:过去的医疗水平不行,只有一个方案。我成了练手的牺牲品!一篇关于宫颈癌前病变规范治疗的文章,引发了一位当年被子宫全切的网友的感慨!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是时代的试验品,医生也不例外。所以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指责医生的,毕竟是帮过你的人,不是吗? 人类的进步,是不断向真理靠拢的过程,虽无限接近,却似不可到达。然而,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真理,因此事物的发展总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在这个过程中,人类不断前仆后继。在新理论出现之前,人们遵循旧的理论指导做事,难免会遇到一些不良事件甚至恶性结局的出现,为了规避这样的风险,新的指导理论才有可能应运而生。尤其在一些突破性的研究领域,哪怕九死一生的试验结果,都可能成为一个里程碑。 克里斯蒂安巴纳德医生,在1967年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例人的心脏移植手术。第一次做心脏移植手术,他也不知道最佳的手术指征是什么,应该有哪些禁忌,如何选择最佳的移植时机等等。结果,他的第一例心脏移植病人华氏坎斯基,只活了18天,最终死于肺部感染。好无疑问,华氏坎斯基做了心脏移植术的第一个试验品。手术并没有为他带来事实上的益处,但他是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去世的。 对后来者而言,每个病人都是试验品。 没有哪个医生知道这个病人接受了这样的治疗过后,能否得到满意的结局,临床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有太多的意外。每当让签署手术同意书的时候,很多时候,医生会被认为是在推卸责任,人们太高估现代医学成就了。诚然,医学技术在最近一百年进步迅速,人类对自然界,对地球、以及人体本身的超控能力都达到空前的境界。人类发明了试管婴儿技术,如果伦理许可,甚至可以克隆人类。似乎已经没有科学技术解决不了的问题。然而事实上,出错的概率从来都是高于成功的概率,几千年来都没有改变过。现世看来的成功,在后世的评价中,很可能就是彻底的失败。 以乙肝病毒为例,经典的抗乙肝病毒药物,拉米夫定,曾让无数慢性肝病患者受益。许多经济条件差的人,扛不住长期服药的经济压力,半途放弃,最后有的死掉了。也有的很走运,半死不活撑到现在。而拉米夫定造成的耐药性,对当年那些有经济实力长期用药的人而言,却成了致命的打击。刚开始,人们不知道哪些人应该抗病毒,哪些人不应该抗病毒,对于DNA阳性的人,有经济条件的,一些以现在的指南标准并无抗病毒指征的人,也接受过抗病毒,然而并没有得到什么益处,反而造成了耐药,当真正需要的时候却无药可医。而那些没有经济条件长期用药的人,撑到现在还没发生肝硬化的,却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因为更小耐药性,更少副作用的新一代抗病毒药出现了。毫无疑问,身先士卒的前辈,都成了这一代人的试验品。人类总想改变命运,而命运却以作弄人为乐。 询证医学就是拿来被推翻的。 询证思想,是现代医学的理论基石。而询证的过程,就是不断修订和推翻旧询证的过程。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标准的治疗方案。标准都是以前人的失败为基础上制定的。然而自然界的规律实在是太复杂,我们往往在躲避这方面失败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制造了另一种失败,我们永远在正确和错误的中线上左右摇摆,却永远摸不清那条线的具体位置。 在某种程度上,那些正在埋怨医生处置不当的病人,其实总体还是幸运的,至少他还有机会埋怨,而更多的人也许连埋怨的机会都没有了,不是吗?毕竟是曾经处心积虑想要帮助你的人,无论他当时是基于何种目的,我们又何苦要埋怨呢?还能活在当下,就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作者:郭铭川禁止转载 微信公众号:gdfkps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