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的那个冬日，我经历了一夜严寒，也获得了人情温暖

　　冬日生活打卡季
　　这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又苦又甜的事，为了爱，为了恋人，我徒步踏雪行走了六十来里。那是农历腊月二十九的晚上，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飘着纷纷扬的雪花，我行走在公路上，脚下的雪越来越厚。从下午一点来钟开始走，一直走到晚上八点来钟，走了大约六十里，我全身快要散架了，实在走不动了。离恋人呆的地方还有四十来里，怎么办？脚上起泡了，鉆心地疼，全身汗湿，雪花落进脖子里，冰凉一片
　　（图片素材来自网络）
　　那是一九七零年的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年三十了，我在北大荒一个国营农场的十一分场劳动锻炼，和京沪哈齐的下乡知青并肩战斗在黑土地上，收获着丰硕的粮食。由于反修防修，我们春节期间都不放假，坚守生产岗位。
　　（图素材来自网络，农场的冬日）
　　腊月二十九上午十一点来钟，我在食堂帮厨烧火，分场办公室通讯员急匆匆找到我，说场部总机转来电话，有一位女同志在嫩江县火车站滞留好几个小时了，沒有上农场的汽车，是从外县坐火车上嫩江县来的，要上农场来找我，让我去接电话。
　　听通讯员一说，这才知道是我的对象，在外县人民医院当外科护士，这是上农场来过年了！当时我二十四岁，她二十二岁，我俩谈恋爱两年了。我跟着通讯员急忙跑到分场办公室，抓起电话听筒，那边传来恋人焦急的声音：我在火车站候车室里，没有上农场的车了。
　　我急忙说道：等着我，我找车上嫩江，不管啥时候到，我们在候车室见！我向分场领导请了假，跑到食堂买了几个馒头，回宿舍换上鞋，拿了一个布兜，急忙跑向分场前边的公路。这条路从东边的霍龙门公社通往西南方向的嫩江县，有客车一天一趟从分场前边经过，看看表，中午十二点已过，这时候客车应该从霍龙门公社发出来回嫩江县了。
　　在路边等啊等，快一点了，仍然没有客车的影子，公路上静悄悄，难道今天客车停运了吗？想到恋人在一百零四里外的火车站候车室里苦等，我来不及细想，抬腿就沿着公路往西走去，只过了半小时就到了总场汽车队，想去碰碰运气。但是看到汽车队的汽车已经陆续从县里回来了，我放弃了幻想，拐到公路上，快步往前走着。
　　公路两侧是无边的旷野，十几个分场远远分布在总场周围，盼着身后能有开往嫩江县的汽车，但是大地一片寂静。腊月二十九，冬日严寒，侵袭着全身，看着路边的石头标牌，一公里一公里往后闪去。北大荒的冬日，天黑得快，天色昏暗了，阴下来了，飘起了雪花，我那时年轻，忘了累，低头加快了脚步。
　　天越来越黑，雪越下越大，布兜里的馒头冻硬了，身上一层层汗水，脚步慢下来，双腿沉重，迈不动步了。透过雪花，前面隐约现出桥的栏杆快到九孔桥了，到九孔桥，离嫩江县城还有四十里我已经走出来六十多里了。
　　（图素材来自网络，当年的九孔挢就像这座桥一样）
　　我奔向九孔桥，倚在桥栏杆上，桥下的科洛河水结着厚厚的冰，在黑暗中泛出灰朦朦的光，雪停了，周围静得瘆人。我一步也走不动了，体力已透支到极限，离县城还有四十里，已是晚上七、八点钟了。对象在火车站一天了，吃没吃饭？喝没喝水？我在九孔桥边，陷入了无助的绝望中。
　　心情说不出来的难受，明天就是大年除夕了。突然，在我走过来的地方，闪起了车灯，啊！汽车！我离开栏杆，跨到路边，扬起胳膊不停地挥动，一辆解放牌大汽车来到桥边停住了，车灯明亮，一位中年司机推开车门，探出身看着我。
　　我赶快走到车下，说道：司机大哥，我是农场青年，上嫩江县沒赶上客车，从分场走到这里走不动了。我对象下火车在火车站候车室里等我一天了，大哥您拉上我吧。说到这里忍不住掉下泪来，司机叹了口气，说道：上来吧。
　　他给我打开另一边车门，我爬上去，见驾驶室里只有他一人，车上装着一大堆树杆和粗树枝。他把汽车开动了，过了桥，越开越快，他问我话，一开口，是山东口音，我是山东生人，这下子巧遇上山东同乡了！看样子他在三四十岁之间，一路上亲切地问着我农场的事情。不知不觉，公路两边出现了灯光，他说，快到县里了。
　　汽车进了县城，他把车直接开到火车站前，这时已是九、十点钟了，他说：快去找你对象去吧！我下了车转身问他：大哥您贵姓啊？是什么单位的？他说姓马，是省战备汽车三中队的，上霍龙门拉木材去了，说完调转车头，往县里开去了。
　　（图自网络，七十年代的嫩江火车站）
　　我走进候车室，看见恋人挤坐在长椅上，低头在沉睡，辫子垂落到膝盖上，我走上前推推她，鼻子一酸又掉下泪来。她沒吃没喝空着肚子在候车室呆了一天，好在候车室挺暖和，等车的人也不算多，我把冻馒头拿出来，一人一个啃着，低声说着话，后半夜坐在长椅上打起瞌睡。
　　天亮了，年三十了，我们在车站附近找到一个小饭馆，喝了两碗热豆漿，吃了几根大果子（油条），找到一家小铺，买了几斤糕点和糖果，一起上县里去找战备汽车三中队。找了半个小时，真找到了，一个大院，进去上门卫室一打听，把昨晚的事一说，门卫室的人说：那是马明尚，是模范党员啊，他出车了，上临江公社拉货去了。
　　没有见到马明尚大哥，我把糖果托付门卫室的人转交给他，以表达我的谢意，门卫室的人说，一定把东西交给马师傅。我俩赶快去客车站买开往农场的车票，一打听，今天不往霍龙门公社发车了，只往总场发车。我赶快买了两张开往总场的票，上车十分钟后开车了，车上没有几个人，上午十点左右到总场了。我俩下车，步行回十一分场，中午十二点前后回到十一分场了。
　　（我的对象，这张照片照于一九六八年）
　　在分场，领导热心地给安排了食宿，我在分场办公室有帮助工作的统计室，我把炉子生起来，烧开水，上食堂打饭。除夕给知青们包饺子，我买了两盘饺子，在统计室喝着开水吃饺子，我俩渡过了三十除夕，窗上的冰花增添了一丝除夕氛围。半夜了，家属区响起了过年鞭炮声，我送恋人去到女青年宿舍，一九七零年的春节，我和恋人在农场团聚了。
　　正月初十，我送恋人到嫩江县，她坐火车返回医院上班，我又上县城去找马明尚大哥，不巧地是，门卫室的人说他又出车了，又上霍龙门公社了。无缘见到马明尚大哥，三年后我调转到嫩江县某部门，又上战备汽车三中队去找马明尚大哥。到那里一打听，三中队撤掉了，不归省管了，马明尚返回山东原籍了。
　　一九七零年隆冬腊月二十九，我在旷野雪地中无助地行走着，在困境中得到马明尚大哥的热心相助。当我行走在雪路上筋疲力尽时，心里那份苦楚那份无望使我近乎绝望，而司机马明尚大哥不假思索地拉着我，一直把我送到恋人身边，这份人间之爱，怎能忘记！五十年过去了，马明尚大哥您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