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纯真的少年和一个从容的智者。 有人说,在华人影视圈,放眼望去,也许只有他,才能担当得起这八个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是当代最负盛名的华人导演,曾获得3座奥斯卡金像奖、5座英国电影学院奖、4座金球奖、2座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以及2座柏林电影节金熊奖。 他凭借自己的作品打破了好莱坞近百年对外裔导演的偏见,也打破了中西文化的界限;他让西方人真正感受到了中国武侠的魅力,也让中国人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这一栏。 他在美国生活40余年,始终是中国国籍,他就是声名显赫的电影大师,李安。 然而,这样知名的导演,曾经连续6年在家煮饭、带孩子,靠着女博士老婆养家度日,一度成了大家口中的软饭男,连他自己都自嘲过:我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那么,从一个煮夫逆袭为名导,李安到底经历了什么? 01hr1954年,李安出生在台湾,父亲李昇是知名的教育学家,在多个中小学任校长,对长子李安寄予厚望。 李安之所以叫李安,是因为当年父亲来台湾乘坐的轮船叫永安号,于是为儿子取这个名字,希望他平平安安。 可是,李安从小就不让家人安心。 小时候的李安体弱多病,还有两次险些丧命。一次被疯狗扑上来咬到脸颊,被不知情的人误以为是酒窝。还有一次,李安在鲤鱼潭划船,起身时栽进水里,差点被淹死。 在李安的印象中,父亲一直很严厉,他见到父亲要行跪拜礼,父子之间的对话总是父亲在说,他在听。 小时候,妈妈经常带着李安去电影院,李安问妈妈:为什么老看外国片? 妈妈说:外国片好看啊,等你长大,看看能不能拍更好的华语片。 平常的一句话,却被小小的李安记在了心里。很快,经常看电影的李安,就展现了他在导演方面的天赋。 读小学时,李安所在的班级每周六班会前都有一段相声表演,这是李安的拿手好戏,他还自编自演了许多话剧。三年级时,李安还编写剧本导演同学表演,男生不愿意演女生,他就自己反串,玩得不亦乐乎。 读完三年级后,就不那么好玩了。那时候学习很严格,班上考试成绩不佳的同学全部出列到教室旁跪成一排,依次挨打耳光,打完还要鞠躬说:谢谢老师! 李安第一次挨巴掌,眼泪就出来了,觉得没法活了。 六年级更严重了,考不到100分的同学都要被老师用藤条打屁股,李安被打了很多次,搞得他多年做噩梦梦到竹笋炒肉丝。没想到,这后来成了家常便饭,他实在对学校里的主要科目不开窍,反而对艺术兴趣浓厚。 到了高中,李安还是每天担心受怕,念书也不怎么样,他在学校见到校长父亲,总是躲着走。 高考毕业时,父亲问李安打算选什么专业时,李安坦诚地说:我都不喜欢,我想当导演。 父亲和其他人听了一笑置之,并没有当回事。 第一年高考,李安以6分之差落榜,第二年他紧张得快晕过去,以1分只差落榜。李昇对李安很失望,家里让人窒息的氛围让李安以为到了世界末日。 得知成绩的那天,李安就消失了,这可把家人吓坏了,后来还是弟弟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才找到他。 从此,父亲不敢逼李安考大学。 学生时代的李安 02hr2次落榜的李安,如愿以偿地选择了艺专影剧科。 在那里,李安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原来人生可以有那么多种选择,而不是千篇一律地读书和考试。 有一次,父亲去艺专看望李安,满眼都是异常简陋的宿舍楼,还有几只老鼠顺着柱子上蹿下跳,几个平方的房间摆了七八张床。 父亲忍不住大哭了一场,他建议李安重考大学。没想到倔强的李安坚定地说:我觉得我是属于这里的。 父子两人沉默着,谁也没再说话。 有一次李安回家,父亲看到他被晒得又黑又瘦,忍不住呵斥道:拍什么电影! 李安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快速走入房间,重重地关了房门。 父亲一脸绝望,他一心指望儿子能考上大学,以后子承父业,可儿子居然沦落到要做戏子! 后来,父亲直催促李安留学,拿到学位,成为戏剧系教授,文人总是看不起戏子,如果做教授也算体面。 可是,李安却一心扑在电影上,父亲也不再勉强。 在艺专的艺术氛围下,李安学过很多东西,比如戏剧、电影、写作、视效等,他还跟申学庸老师学过声乐,不过只有电影坚持下来了。 在李安18岁那年,他偶然看到伯格曼的《处女泉》。根据他本人的亲述,那次经验就像是被导演夺走了童贞。 那时候,李安暗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做电影。 在艺专的第二年,李安向父亲提出想要一台摄影机。那时候的摄影机很贵,父亲还是给他买了,那是父亲对他学电影给过的唯一支持。 李安用这台摄影机拍摄了《星期六下午的懒散》,表达了艺术家面临理想与现实落差的挫折与挣扎,凭借这部18分钟的短片申请进入了纽约大学电影系。 李安和伯格曼 03hr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李安也不例外,而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结发妻子林惠嘉。 说起林惠嘉,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彪悍的狠角儿,在李安的成功之路上,她功不可没。 1978年,同在美国留学的李安和林惠嘉,相识于一场朋友聚会,才子遇佳人,很快就进入了热恋期。 5年后,李安和林惠嘉在美国举办了简单的婚礼。远在台湾的父母赶过来后,才知道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准备,只有一张铺着大红被单的床。父母就坐在床上,接受了新夫妻的跪拜。那块大红色的被单,后来还被当成《喜宴》的道具。 当时,李安的妈妈含着泪对林惠嘉说:我们家真是对不住你啊,把婚礼搞得这么寒酸。 林惠嘉安慰道:妈妈,您别难过,只要我们两个感情好,不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 李安和林惠嘉的结婚照 婚后,林惠嘉为了支持李安的事业,经济上非常拮据,家里吃得最豪华的不过是一顿肯德基。 1985年,李安硕士毕业,可他在美国既没背景,也没人脉资源,想在电影圈立足,谈何容易! 结果,李安一毕业就失业了,偶尔去帮人家拍片,看看器材、剪辑东西,但是做得都不好。有一次,李安大晚上帮别人守夜看器材,害怕得要命,生怕被抢劫。后来,他又去帮人家守拍电影的外围,却被一个非洲女人指责鼻子骂:滚开! 无奈之下,李安也去做了不少苦力活,比如扛沙袋、搬东西这种笨活,可没有一样活他干得长久。 后来,李安干脆安心在家钻研剧本,大量阅读、看电影,同时负责煮饭、做家务,也经常太无聊而发呆,有时候林惠嘉也会看不下去:你实在无聊就找个事情做,不要像个疯子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婚后林惠嘉生了2个儿子。在生第一个孩子时,夫妻还是两地分居状态,可林惠嘉表现得十分彪悍。 一天半夜,林惠嘉感到羊水破了,于是自己开着一张快没油的车到了医院。当医生问她要不要通知丈夫时,她回答了两个字:不必。 直到孩子已经出生,李安才得到通知,他内心非常自责。于是,在林惠嘉生老二时,李安提前回来照顾她,可是却频频被赶走:你杵在这里干嘛?你又不能帮忙,又不能生娃! 据李安回忆,两个孩子的降生都让他觉得,自己毫无参与感。 自从当了爸爸,煮夫李安又多了一项工作:带娃。 李安和大儿子 于是,一家人的重担全撂在林惠嘉身上。她一边继续攻读博士,一边在研究所工作,靠着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李安在家带着儿子等到英勇的猎人妈妈带着猎物回家,而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6年。 身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有的劝李安去找工作,有的劝他放弃拍电影的白日梦,父亲李昇写信骂他要像个男人一样生活! 岳母也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做饭这么好吃,要不我投资你开个饭店怎么样?这话把李安吓得躲进了房间。 岳母看着长期劳累憔悴不堪的林惠嘉,心疼地说:你真的想和这样一个无用的男人过一辈子?林惠嘉流下泪来,但她依然帮丈夫说话:他也不想这样,不是他不想做事,而是他没有用武之地! 当然,林惠嘉再彪悍也有撑不住的时候,最严重时她也想过离婚,只不过她最终还是选择支持李安追求梦想,即使经济拮据,有时候还需要父母接济,她始终没有逼迫李安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1990年,李安开始偷偷学计算机,想以后找个计算机的工作,这事被林惠嘉发现了,她对李安说:会计算机的人那么多,不差你一个。安,不要忘了你的梦想! 同年,李安被好友冯远光邀请去写稿,才干了2个月,李安就快疯了,他简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做什么都不行。 李安接受专访 04hr在他沉溺在低谷无法自拔时,却得知他之前写的剧本《推手》、《喜宴》在台湾得奖了。 他惊呆了,毕业6年了,这是他唯一做成功的事。之后,李安的人生才开始一路高歌猛进。 那年年底,李安的剧本《推手》在台湾参赛中荣获优良剧本第一名,《喜宴》第二,两部电影共获得奖金60万。 次年,李安亲自导演《推手》,为了节省费用,李安还让自己的儿子当免费的演员。据他回忆,当时他的卡里,仅剩43美元。 这部电影获得了金马奖九项提名,男主角郎雄拿下最佳男主角奖,王莱拿下了最佳女配角,而李安拿下了评审特别奖。 很多观众为了看这部电影,大雨天都排了很长的队,光在台北的票房就有1800万。随后,《推手》还参加了三十几个影展。 第一部电影的成功,让李安第一次感受到:拍电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以后的日子都要这么过。 颁奖的那天,李安和陈凯歌、王家卫、张国荣等在一起吃饭,他觉得那些饭菜真好吃,想到了远在美国的林惠嘉却吃不上,心里突然很难过。 回家后,李安经常看着奖杯发呆,林惠嘉看不下去了,她把奖杯全部藏了起来,还对李安说:不要忘了你的初心!她不想李安迷失在名利场,又说:不管你拿了什么奖,家里不是片场,该做的家务你还是要做! 一语点醒梦中人,从此,李安看淡荣誉,一心扑在拍电影上。 1993年,李安导演了电影《喜宴》,那是他唯一出境的一部电影,只有一个镜头,一句台词:那是中国五千年来的性压抑!这部电影,拿下了柏林金像奖! 《喜宴》剧照 即使李安已经有了一定的成绩,父亲仍然劝他改行,可他不为所动。 2000年,李安导演的《卧虎藏龙》获得提名16项,以独特的视角打造了让世界观众都为之震惊的江湖世界,这部电影赢得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8项奖。更重要的是,这部电影,让西方人真正感受到了中国武侠的魅力,也是这部电影,让中国人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一栏。 《卧虎藏龙》剧照 2003年,李安拍的《绿巨人》遭观众吐槽:剧情设计尴尬、制作水准,高不成低不就 李安很苦闷,甚至萌生了退休的打算。 然而意外的是,一向反对他的父亲却第一次鼓励他:再拍一部试试看。如果不行,你就去教书。 李安和父亲 05hr2005年,李安执导拍摄了《断背山》,他用含蓄而隐忍的方式给与冲破同性之恋的爱情以悲悯,最后的那件衬衫让无数观众泪目。 《断背山》剧照 这部电影,李安拿下奥斯卡最佳导演、最佳配乐、最佳改编剧本三项大奖,彻底在好莱坞站稳了脚跟。领奖的时候,他提及因在《断背山》筹备期,未赶上回台湾见父亲最后一面而几度哽咽,而这20年,他与父亲的对话不超过100句。 对他而言,来得及的弥补,是慰藉;来不及的反哺,是遗憾。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再。即使他没有成为父亲期待的样子,但是他也足以让父亲骄傲。 2018年,李安获颁美国导演工会终身荣誉奖,2021年,李安获第74届英国电影学院奖(BAFTA)终身成就奖。从《卧虎藏龙》、《断背山》、《色戒》到《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李安的电影题材,无论是伦理、武侠、喜剧甚至科幻,都能从容驾驭。 这些年,李安拍过巨片,也拍过烂片,正如《选择原谅》中说的那样:有种人是鸟,会降落,只为再次飞向辽阔。 当他登上领奖台,说出那句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也许让他心动的不是那些闪耀无比的奖杯和掌声,而是他用行动成为了父母、妻子和孩子的骄傲。 而他背后的那个女人林惠嘉,依然彪悍。有一次,李安和林惠嘉一起买菜被粉丝碰到,粉丝说:李太太,你好幸运哦,你先生这么有名还出来陪你买菜! 没想到林惠嘉笑着说:你有没有搞错,是我抽时间出来陪他买菜!事实上,买菜这事林惠嘉确实很少做。 而李安在节目中被问及什么是幸福时,他认真地回答:我太太对我笑一下,我就很满足,觉得很幸福。 有人采访李安后写了《十年一觉电影梦》这本书,书中有句话李安是这样说的:中国人说夫妻恩爱,恩和爱就分不开的。妻子有恩于我,而我也对妻子充满感恩。 有人说,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可贵,一种是陪着男人过苦日子的女人,一种是陪着女人过好日子的男人。李安和林惠嘉都是这样的人。 这些年,李安达到的巅峰,是中国任何一个导演都难以望其项背的,而他的成就,离不开他的专注,离不开他父亲对他的期待,更离不开他背后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