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奇女子苏蕙,回文璇玑图换回薄情郎
01hr春日乍暖还寒之际,武功苏坊却也是芳草青青,杨柳依依。
这一日,若兰随父亲一起去阿育王寺烧香,走出寺庙,前面一方美丽的池塘,就像一面刚打开的明镜一样,闪着耀眼的波光。而岸边的垂柳,对着镜子低首梳理细长的发辫
碧空中掠过一只大雁,忽然从高处跌落尘埃,正落在若兰他们前十几米处,众人被吓了一跳,一个紫衣男子从树林中急步走出,手里拿着一张弯弓。
来人身长约八尺,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肤色稍黑,两条剑眉插入发鬓,一对大眼若寒星闪耀,走上前来深施一礼。
小生窦滔,蒙皇帝厚爱,做了秦州刺史。今随母省亲,特来故地重游。不想刚才射雁惊恐到这位大人和小姐,失礼处还请多海涵。
苏道质看其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忙摇头说无妨无妨,吾乃武功县令苏道质,这是我的小女苏蕙。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苏县令,失礼失礼!苏小姐才貌双全,在我们秦州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秀外惠中,与芳名相配。窦滔对着若兰又深施了一礼。
若兰的脸颊浮过两朵红云,忙低下头来,公子过奖了,若兰不敢当。忽然看见岸边石头上用宝剑压着一卷经书,不由一惊:敢问这也是公子之物?
窦滔把宝剑和经书取过来,说道:小时候家母常来这寺里烧香,家君就带我在这湖边练武,也喜欢上诵些诗文经书之类,刚才献丑了。
果然是文武双全之辈,看他武功了得,不知文笔如何,若兰想到这里,轻声地问:不知公子可喜欢对联?
窦滔点了点头,小生不才,还请小姐多赐教!
于是二人对着湖光山色就吟诗作对起来,一来一往一应一和,谈笑间已夕阳迟暮,窦滔望着若兰却恋恋不舍,苏县令在远处乐呵呵地看着,看来这乘龙快婿是不请自来了。
02hr几个月后,苏府张灯结彩,窦滔骑着高头大马,带领着一群人敲锣打鼓,用八抬大轿把若兰热热闹闹娶到了秦州。
洞房花烛夜,窦滔轻轻挑下若兰的红盖头,施了脂粉的若兰比平时更娇艳动人,特别那双明澈的眸子,比烛火还明亮,窦滔忍不住轻轻地吻了过去
夫妻两恩恩爱爱,常在一起吟诗作对、饮酒赏花,新婚一年还如胶似漆,卿卿我我,令人羡慕不已。
有一天,一个从外地回来的老友田冲请他去家里坐客。两人推杯换盏,喝得正在兴头,田冲突然对他神秘一笑,我带回来了一名歌妓,能歌善舞,请她上来为窦兄跳舞祝兴如何?
好!窦滔早已醉眼惺忪,田冲击了三下掌,一个红衣女人抱着琵琶半遮面地碎步走了进来。
这名女人一身红裙灿若火焰,薄似蝉翼,双臂裸露在外,肌肤如玉一样闪着莹光。一双丹凤眼秋波暗送,浑身柔软地如长蛇一般,身上散发的异香味更让人如痴如醉。
只见她十指挑动琴弦,时而慢如蝶舞,时而快如惊弦,而她边弹边舞,那红裙似一朵红色的曼陀罗盛开,又像一团炽热的火焰点燃
窦滔从未见过如此热情妖艳的女人,痴痴地盯着她看,连酒杯端在手中半天都忘了喝。
田冲一见,笑着说:这女子姓赵名阳台,如果窦兄喜欢,我就送给窦兄了!
窦滔借着酒劲,早被迷得七窍丢了五窍,与若兰的海誓山盟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于是欣然
接受,田冲派一辆马车把二人送回窦府。
若兰看到丈夫带回这样一个野火一样的女人进府,又羞又怒,可是大醉的窦涛拉住阳台的手死也不放,若兰眼睁睁地看着阳台扶着自己的男人进了他们经常下棋的屋子,而阳台回首时的眼神,燃烧着欲火与得意
03hr酒醒后的窦滔像个无辜的孩子,拉着若兰的袖子说了许多解释的话,娘子娘子,都是田冲看我酒后不省人事,硬把这女子塞到车上
你拉着她的手不放,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男人都是色字当头!若兰气得脸涨得通红。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副华丽皮囊而已,哪比得上娘子秀外惠中。窦滔把脸轻轻凑过来,若兰一闪身,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副好皮囊呢?
这窦滔望了望窗外,阳台正倚在窗前深情地看着她,那双勾魂的大眼睛秋波粼粼,他不仅也莞尔一笑,既然送来了,退回去也不好吧?
哼!若兰一指着他的鼻子,当初你怎么和我说的,宁死也不纳妾,你你都忘了!
这我怎么能忘呢,不纳就不纳,就当个歌妓养着吧,要是万一以后我们膝下再无一无半女再做打算。
窦滔掐助了若兰的七寸,婚后快一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若兰的脸红得像院里的芍药,转回身来低头不语,一边骂自己不争气,一边恨男人太薄情
阳台就在后院的一间空房里住下了,白天窦滔会去处理一些公务,无暇理她,晚上回来时有时会去她那里坐一坐,但若兰很少放他在那里过夜,阳台一个人撕扯着一把绢做的团扇,扇子上画着一株细瘦的兰花
这一天,阳台在后花园喂鱼,正好若兰路过,她们平时见面都很少说话,阳台一边喂鱼一边尖声地说:鱼儿也生小鱼了,这就是命啊!
若兰站在那里瞪着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阳台站起来微微一笑,昨晚上老太爷最喜欢的那只白猫,生了三只小猫仔;而这池塘里的鱼儿啊,不知啥时旁边还跟着许多小鱼,不像有的人,肚子不争气,连个猫啊鱼啊都生不出来,更别说孩子了!
啪若兰恼羞成怒,一巴掌扇过去,阳台的半张小脸顿时肿了起来,你这个小蹄子,竟然敢如此无礼!我生不生孩子与你相干,竟敢用这话来取笑我!
阳台也不甘示弱,疯了似的冲了过去,两人在湖边撕打起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窦郎早晚都会休了你!阳台边用手胡乱地撕扯着,边喋喋不休地咒骂着。
旁边的丫环婆子忙把他们拉扯开,若兰好后悔没有和父亲学几招武术,而自己天生柔弱,现在被撕扯得散了花一样。
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和人打架,而这个贱女子还当众揭她的短,若兰用手帕蒙脸跑过屋中,阳台也气呼呼捂着脸回去
窦滔的脚步刚进府门,阳台就一头乱发地冲了出来,扑到他的怀里哭得和个泪人似的,打死我吧,我不活了地说个不停,把窦滔说个糊涂,美人,怎么了?
你家夫人太厉害了,像个母夜叉,你看我的脸,被她打得窦郎,你要替我作主啊!阳台委屈地缠在窦滔身上,就像一条红色的蛇,窦滔把她拦腰抱起,美人,让你受苦了!
若兰隔窗相望,泪如雨下,她想上前解释,却如鲠在喉,只是站在那里任泪水纵横,外面雨下了一夜,窦滔没有回来,若兰一直坐到天亮
04hr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窦滔虽是习武之人,但对朝廷不断征兵、周边连年征战有所不满,于是写了一封奏折给了皇帝苻坚,谁知惹得龙颜大怒而被贬到千里之外的流沙。
一想到那里黄沙漫天,分外寒冷,自己要照顾公婆而不能陪伴其左右,若兰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可是窦滔却说:为夫乃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过去常年领兵打仗,何况一路上还有阳台陪伴,闲暇时也可多诵上几卷经文,娘子不必挂念。
你要和那个狐狸精一起去!若兰瞪大了眼睛,你们
阳台却一本正经地说,流沙离我的家乡云措不远,我熟悉那里的环境,也能照顾好窦郎,姐姐你就放心吧。
姐姐?若兰冷冷一笑,我可不敢认你这个妹妹!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阳台却毫不生气,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我只要得到他的人,就不怕得不到他的心!
若兰玉牙咬碎,别太得意,我苏若兰也不会轻易输给一个风尘女子的!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别抢风吃醋了,若兰,为夫这一走,家里大小事可都麻烦你一个人了!窦滔拉着妻子的手,阳台哼地一声走出房门。
若兰轻轻倚在丈夫肩头,什么也不说,就是那样慢慢地把时间抻长,她知道,明天,这个男人就不再属于他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二人不禁又一番缠绵与誓言。窦滔一面扶摸着爱妻的脸颊,一面深情地说:短则一年,长则三载,为夫一定能回来与夫人团聚。
若兰把贴身玉珮系在他的颈上,这是我娘给我的护身符,让它陪伴着你,但你千万不要有了阳台就忘了若兰
05hr自从窦滔离开之日起,若兰白天看书织锦,晚上诵经拜佛,一心惦念着远在天边的丈夫。
窦滔在边塞并无要务,日夜与阳台对酒寻欢;消息传到武功,若兰的泪珠滴在绢帕上,氤氲了一大片,夜色中她挑亮烛芯,拿起花针,对着窗外那钩寒月凝视
这一日,窦滔正在案前读书,忽然一名家丁从千里之外的老家送来一个锦盒,说是夫人亲手做的礼物。窦滔接过锦盒,问夫人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家丁回答是日夜绣绵。
家人退去,窦滔打开锦盒,里面一块五彩丝锦,展开以后,窦滔的心仿佛被什么击打了一下,这绣的不是花鸟鱼虫,而是一幅回文璇玑图。
阳台闻讯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抢过织锦,撇了撇嘴,什么破玩意,连个图都没有,还大老远从武功送来!
你不懂就不要乱讲!窦滔脸色大变,把锦要了过来,轻轻展在桌上,你看这锦分不同颜色织就而成,每个色彩都可独立成诗,而且全锦每句每行从不同角度都可再做新诗,这800多字竟暗藏着成百上千首不同的诗啊!妙哉妙哉!
妙什么啊?阳台生气地小脸涨得通红,若兰再好,除了写诗,连个孩子都生出来,不如剪了这锦,让你们一刀两断!说着拿起剪刀就要剪锦。
胡闹什么?窦滔一把夺过剪刀,因用力过猛,阳台摔倒在地,撒泼打滚,哭号不止,窦滔懒得理她,拿着锦找了一个安静的房间坐下,吩咐左右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读着妻子一针一线刺成的诗文,若兰的思念、悲伤,滴滴尽在其中,想起当年在阿育山寺湖畔初见若兰的娇羞,二人一起花前月下吟诗作对的浪漫,临别前的不离不舍的誓言抚摸着胸前的玉佩,窦滔的泪也不禁落了下来。
夕阳中,一辆马车载着哭哭啼啼的赵阳台,消失在无尽的黄沙中;而另一辆马车,也从流沙出发,向着武阳的方向驶去。
半月后,鼓炮齐鸣,角声四起,红旗招展下,窦滔站在烈烈西风中,远远地望着一辆马车,正向自己这里慢慢地走来,窦滔侧马扬鞭迎了上去,若兰,想煞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