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父子,往往不同于母子间的亲昵,两人面对面坐着,竟能一声不吭,若再有些儿误会,情感交流障碍就不是一般的大。 近期热播剧《巡回检察组》中就有两对难以沟通的父子张友成和张一苇,彼此看不惯;冯森和郑锐,十年不说一句话。可再难以沟通,事到临头,也是上阵父子兵,联手探案明,打断骨头连着筋。 而《知否》原著里的顾偃开和顾廷烨,这一对冤家父子的心结,却是至死未解开。 顾偃开爱不爱这个儿子?当然爱。 他总共三子,长子病弱,颤颤如枝头枯叶,三子懦弱庸碌,唯有第二子顾廷烨,自小虎头虎脑,壮实最似其父。 顾廷烨的一身武功,为顾偃开亲手调教,十分严厉。 数九寒天,鹅毛大雪的清晨,大哥和三弟可以在屋里取暖,顾廷烨就得日日早起练功。不过七八岁大的孩童,冻得直哆嗦,老顾侯却不依不饶。雪簌簌落下,积在老顾侯头上、眉毛、肩膀上,半个身子都白了,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儿子一招一式。他说,你和兄弟们不一样,你得靠自己。 三兄弟中,只有他是父亲一招一式手把手教出来的,但凡有一点出错,便是一顿狠打,谁来劝都不听。 而同为嫡子的顾廷炜,不过由府里的护卫稍稍教了几把式。 老顾侯也许从没爱过白氏,但他对这个次子却是有歉疚并寄予厚望。 爱之深、教之严,责之切。 顾廷烨是个什么性子?十岁敢骑着烈马在市井里横冲直撞,一路上伤了十几个百姓,老顾侯为他赔钱赔礼无数;十二岁就能揪着堂兄顾廷炀的领子往粪池里按,十三岁,把顾廷柄在屋顶上吊了半夜;十四岁就敢把令国公的世孙拴在马后,拖着在校场跑了三圈,令国公差点没把官司打到御前去;到了十六岁,更是跟老子叫板,敢回嘴,敢动手。 起初,只是少年顽劣,后来却是看破了后娘画皮,又得知亲娘遭遇,叛逆期的少年,恨侯府,也恨手把手教得他文武出色的父亲。 后娘待他极亲厚,在老顾侯耳边却吹了不少歪风,四房五房的许多龌龊事都栽到了这个名声已坏的侄儿头上,嫁到杨家的姑母虽知道几分侄儿的冤屈,却因大哥娶了出身低贱的盐商之女,导致自己在婆家被取笑,因此也不肯为这个盐商家的外孙分辨几句。 日积月累,老顾侯对这个费心调教的儿子越来越失望,顾廷烨在外头胡闹,老爷子来训斥儿子,顾廷烨就对老子冷笑,还讥嘲若是没他娘那笔银子,顾家这爵位还不定保不保得住呢,全府都是靠着他娘才能风光至今!气倒了老爷子,全家人都骂他不孝,而他气老爷子也不止一回两回。 父子闹崩后,顾廷烨离家多年,江湖风霜磨练了男儿风骨。 老顾侯一生骄傲,不曾向谁低头求恳,但在生命的最后,为了找到离家多年的顾二,他写信给自己的各路亲族故交:子不教父之过今日之顽劣,尽是吾之过错。不知身在何处,思念甚矣。万望兄长照拂一二,不叫次子困于寒暖危殆。拜之谢之,恳求。 可是顾廷烨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他三日三夜不敢阖眼,跑死了六匹骏马,还是没赶上。 老父亲不在了,顾廷烨才会想到,自己一双拳头打遍京城纨绔圈,从来都只有他揍人的份,而他这双拳头,是老顾侯亲自教出来的。 多年以后,也是凭着父亲教的本事,他建功立业,成为跟老顾侯一样威风赫赫的宁远侯。 老顾侯对顾廷烨的苦心,长子顾廷煜是知道的,在顾廷烨新贵归来后,他知道父亲尽管已不在世,却终于心愿得偿。顾廷煜临死前说过这样的话:爹,你现在高兴了吧,小二如今出息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