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四十八回叙述香菱苦志学诗,精血诚聚,日间做不出,忽于梦中得了八句: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博得嫦娥应借问,何缘不使永团圆? 众人看了都说这首诗不但好,而且写得新巧有意趣。 这虽然是小说虚构的情节,听起来很玄乎,但梦中作诗的现象在现实中确实是存在的,并且还比较常见。 当代作家刘心武曾自述他在梦中得了一句江湖夜雨十年灯,后被读者指出这是黄庭坚《寄黄几复》中的名句,闹了个大笑话。 笑话归笑话,诗人们梦中作诗还是写出过不少佳作的。顾城那句流传甚广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就是在睡梦中写到墙上去的。 在古诗词中,梦中作诗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仅陆游一人就有几十首。奇文共赏,本文挑选两首古人于梦中所作的诗词,供大家欣赏。 梦中作 宋欧阳修 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 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 这首诗的诗句之间跳跃性很大,很符合人在梦中的思维。 前两句写月光笼罩千山,夜凉如水,笛声凄清,路途昏暗,视线又被百花所迷。语言清新隽永,意境凄迷朦胧。 第三句化用晋人王质的典故,比喻世事变迁。据梁代任昉《述异记》记载,晋时王质入山砍柴,见两个童子在下棋,就在一旁观看。等一盘棋下完,王质的斧柄已经朽烂,回家后发现亲故都已去世,早已换了人间。末句写借酒也无法消除思乡之情。 欧阳修此诗写于被贬颍州期间,虽然诗句之间看似很不连贯,跳跃性较强,但我们仍能从中读出诗人的忧愁苦闷、抑郁恍惚。因被贬而失意迷茫,因失意而倍加思念家乡。 好事近梦中作 宋秦观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处,有黄鹂千百。 飞云当面化龙蛇,夭矫转空碧。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 词的上片先写梦魂缥缈,在一条山路上漫游。春雨催开路边花,微风轻过,山花摇曳,整个山间涌动着明媚的春光。沿着山路来到小溪尽头,惊起无数只黄莺在溪头林间纷飞啼鸣。 下片是写词人的醉酒,写梦中仰望碧空,看到飞云涌动,如龙蛇飞舞,变幻莫测,不禁为之神往,以至于忘乎所以,进入不知南北、物我两忘的仙境之中。现实中无法排遣的压抑和苦闷,在梦境中得到了完全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