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三十岁了父亲还打我，瘫痪在床后我老婆为他擦洗换尿裤

　　父亲脾性暴躁，嫉恶如仇，一辈子的老农民，他小时候读过几天书认识的字也不多，我见过父亲写的字，确实没有现在小学二年级小学生的写的好，他从农业社初期就是村干部，算盘的加减乘除很是熟练，实在想不通连自己名字都写的歪歪扭扭却当村干部几十年？父亲话不多很少看到他笑，村里的小孩都很怕他，记得小时候谁家小孩不听话了家长就说村长来了，小孩也就马上不哭了，大人们也很敬畏他，比如几个邻居婶子嘻嘻哈哈聊天，父亲经过她们就立刻停止了嬉闹，比父亲大一辈的老人们都喜欢父亲，他们总是有事没事就来家里跟父亲抽烟聊天，父亲对他们敬重有加，村里谁家跟邻居有矛盾了或者分家另过都是请父亲去调解，村里所有红白喜事父亲就是总管，安排的井井有条，包括村里老人去世入殓程序所需物品都是父亲主持操办，在村里很有威望！
　　父亲家法严厉，从小我也调皮，挨打是家常便饭，次数多了我练就的抗击打能力几乎刀枪不入了。挨打最重的一次是偷人家葡萄被人家抓住打了一顿，当然回家不敢吭声，过了两天半夜我拿着镰刀把人家葡萄树全部根部割断，天亮人家找上门来，父亲问是不是我割的？我说是，父亲让那个人先回家去让他算算该赔多钱回头赔给他，那个人知道父亲的家教，他知道他走后父亲就会执行家法的，就劝说父亲说算了也是今年刚挂果不值几个钱，父亲不肯执意他回去。关了门用绳子把我吊起来，用捆麦草的绳蘸水了抽我，抽的身上一棱一棱的，我是打死也不回话的人，父亲越打越气越打越狠，门外的母亲毫无办法大哭喊人，邻居们叫来村里比父亲大一辈的老人叫门他也不开，锄头把子都打断了，看得出父亲眼神里多么希望我能说句认错的话，我脾性随他嘴硬心软，后来村里有人骑自行车叫来派出所的人，我的酷刑就算受完了，我躺了好多天才能走路，后来父亲赔给那家不知道多钱听说那人又给送回来了，说实话他如果收了我会弄死他家的牛的！
　　父亲打我再狠也就最多几天不跟他说话，不疼了就忘了，母亲也问过我恨父亲不？我说不，母亲说他都是为你好，就是脾气不好下手没得轻重！从小到大除了父亲没人打过我，当然也跟别人打过架但是都是胜利，直到三十岁了还挨了父亲两耳光。我儿子都上幼儿园了，有次下雨忘了为了啥事跟老婆在门口台阶吵架，吵不过她急了就踹了她一脚，一下踹到院子泥地里，女人嘛护身法宝老三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下不得了了，父亲从上房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对我啪啪两巴掌，打的我眼冒金星鼻血一嘴，槽牙都抽麻了，虽然他六十的人了，可干农活老茧的手粗糙而有力。老婆一看有人替她出了气而且我比她挨的重，瞬间心里平衡了也顾不得一身泥水拉开了还要打我的父亲，父亲没有说话转身走了，我捂着腮帮子低声说都三十岁了还打我，老婆也高兴了，哪天还记得包的饺子。我一身缺点，唯一的优点就是父亲打我我站的直直的，也不顶嘴也不阻挡！
　　后来我们一直外面打工每月寄钱给父亲，母亲在我结婚哪年去世的，父亲一直一个人过。每到换季就买衣服给父亲寄回家，他总是嫌买了，每年过年回去老婆都给买衣服买烟临走再给父亲留钱，他总说给的钱就没花完，确实没花完，父亲只抽烟再没其它嗜好，直到他去世他的卡里还有近两万块钱，没能守在父亲身边，但是经济方面没有让父亲受过紧，我们本来打算父亲快八十的人了，那年年底就回老家不打工了，买了车准备年底回去也能多带点的东西，天不遂人愿，一向身体很好的父亲打电话说他最近感觉右腿没劲，有时候像不是自己的腿一样，我让他赶紧去医院检查，他说没事，我打电话托表哥送父亲去医院，住院检查说是脑梗，我一个就先回了老家，医院父亲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能吃能喝，就是感觉他说话有点迟钝受阻，医生我也很熟，他说估计是脑瘤，等磁共振结果出来就能确定了，我在医院走廊打电话给老婆，忍不住哭出声来，老婆上班中就请假买了第二天的车票。在江阴跟老婆无数次的说过，过年回家了拉着父亲，去周边转转，让父亲高兴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可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突然！
　　父亲的病确诊了是脑瘤，医生说年纪也大了，手术确实没有了必要，住院也没意义回家好好照顾，让老人开心吃好，就是尽孝心了！我理解医生的言外之意，父亲也觉察出他的病不是单纯的脑梗，他也要出院。回到家里每天我跟老婆轮换搀着父亲锻炼，刚开始还能慢慢走，随后一天比一天严重，搀扶着他他的脚不会往前挪了，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表达，开始回来三天父亲要抽烟我不让抽，头一回看到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很是无助，从小到大都是他对我发号施令。我单纯的认为不抽烟对病情有好处，表哥来了说让抽吧，不抽也扭转不了病情，我才如梦初醒！
　　父亲已经彻底下不来床了，就剩下右胳膊还能动，我晚上就睡在他的身边，他意识慢慢糊涂了，一阵一阵的。半夜我睡着了他却摇醒我，看着父亲眼神明亮容光焕发的我高兴的叫来老婆，那一阵父亲的状态完全不像之前的他，跟健康的人一样，他示意给他点上烟，说了他银行卡在他箱子里，钥匙在抽屉里，银行卡密码是我的生日，我哭的像个孩子，老婆说父亲要摸我，我下床跪在地上，他摸着我的头笑了：从小你没少挨打，脾气跟我一样犟，打你的时候你跑了我也就打不上气不也就消了，不跑我越打越生气，打过你之后我也后悔，我只是担心你学坏，没念过书教育方式不对，你要对红霞好（老婆我）是个好媳妇，看着你现在过的跟人一样我就没啥放心不下的了，人活再久也要走这条路，你们好好的日子过好就行了，你也是孝顺儿子！我跟老婆哭的说不出话，从小到大听到父亲第一次夸我，我委屈的嚎啕大哭，我内心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在那一刻我才体会有多么的渴望！
　　村里邻居都来看望父亲，他有时候能认识人，有时候又无意识，父亲抽烟也拿不住了，我就点燃喂他抽，跟他一辈的叔叔们来了就点两根烟，自己抽着再喂父亲抽，随后慢慢也没了咀嚼吞咽的功能，喂到嘴里的饭你不说他就不咽下去，最后几天就喂点牛奶，喂进去多半都是流出来。父亲躺倒两个多月，换纸尿裤擦洗开始是我一个，为了维护父亲的尊严我每次都支出老婆，老婆有次推门进来：老人就是这时候才需要子女，爸没有女儿媳妇还不跟女儿一样？这样下去你一个也熬不住的，两个人总要快点你也轻松点！我很庆幸我有这样的老婆，后来给父亲擦洗换纸尿裤的事多数都是我老婆在做，孝顺老人她做的比我还仔细，村里人都夸我老婆好，再次真心感谢我老婆！
　　父亲走了，我跟老婆和儿子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当天早上好多天没拉大便的父亲一次拉了好多，之前村里老人来跟我说过，人临终之前都会清空肚子的，也有好心的长辈说到时候了叫他们，他们来给父亲穿老衣。但是我没有叫他们，父亲的呼吸很明显吸气少呼气多，我决定先给把衣服穿上，我们拿出了父亲病后老婆找邻居婶子陪同买的寿衣（因为我们不懂都需要什么）我不要别人插手，我想亲手给父亲穿次衣服！从小他给我穿衣服、把我架在他的肩膀上，所有父亲的画面脑海里放电影一样慢慢划过，后来我还问老婆了，我说那一刻给父亲穿衣服脑子都是父亲对我好的画面，他打我那么狠为什么没出现那样的画面？老婆说因为他是你爸，你在心里没有恨过他！
　　父亲走的很安详，脸上甚至还隐约有一丝微笑。老婆跟儿子放声痛哭，那一阵我却哭不出来，村里长辈们帮忙入殓，守灵三天我跟儿子跪在灵前焚香烧纸，来吊唁送纸的村人络绎不绝，长辈们都是鞠躬我们磕头还礼，晚辈磕头我们回礼，看着父亲的遗像（他之前就给他做好的）感觉自己就像个孤儿似的！三天后下葬，下着大雪，前来送丧的人很多，哀乐断肠，到墓地后跟母亲合葬一起，那几天我浑浑噩噩的，家里大小事都是总管负责。下葬完父亲按当地风俗，院子里酒席答谢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我累的睡到第二天才醒，看着父亲生前睡的床，他吃饭坐的沙发，空荡荡的凄凉！时间飞快，今年是父亲去世三周年，到时候要提前回去祭拜，没有了父母，也就没了家的概念，每当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就止不住流泪，也许人到中年就是这般脆弱吧！
　　此刻泪流满面的我谨以此文怀念我三十岁了还打我的父亲，天堂安好，父亲珍重！父亲，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