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歌遇害4年后,失去女儿的江秋莲,如今过得怎样?
2016年11月3日,远在日本留学的中国女孩江歌,亲身遭遇了一场噩梦,为此失去了性命。
被好友欺瞒的她,在仗义执言与恶魔对峙的过程中被残忍杀害,直至生命结束的前一刻,她不断苦苦哀求躲在房间里的好友开门,可等来的却是冷漠的无回应。
这个善良温柔的姑娘,以这样令人心痛的方式,离开了人世间。
一年后,江歌的母亲远赴日本,参与案件的开庭,审判结束,对于旁观者而言,这场轰动全国的悲剧,就此落幕。
如今,江歌,这个名字已经鲜有人记得。
但,她的母亲,仍在地狱中苦苦挣扎。
爱女惨死异国他乡,虽然凶手已经被惩罚,但导致悲剧发生的那个人却依旧在逍遥法外,女儿为救人而牺牲,她至今没有收到一句道歉和赔偿,有的只是嘲讽和不解。
这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伤口,撕裂着江秋莲的内心,得不到治愈,只能任由其溃烂。
逝去的人长眠地下,活着的人不得不面对更大的苦难,有时候活着,比离开更加不幸。
弥漫的悲伤
凌晨4点多,天还未亮,江秋莲就已经醒了。从女儿出事后,这个操劳半生的母亲,就被永久剥夺了安眠的权利。
空荡荡的屋子里,住着江秋莲一个人,她用迷惘的眼睛环顾四周,想要寻找那个记忆中的身影,但始终没能找到。
黑暗夹杂着微弱的灯光,江秋莲走到女儿生前的房间,一遍又一遍看着江歌昔日的书籍和相框,粗糙的手不停抚摸着女儿的遗照,泪水像松开的水龙头,忍不住流了出来。
每一个夜晚,江秋莲都是这样度过。
家里的垃圾桶永远不会缺少擦过眼泪的纸巾,就像对女儿的思念,不曾中断。4年来,江秋莲只有在为女儿寻求公道这件事上,才会出异常的活跃,更多的时候,她的生活更像是一片死寂。
没有笑声,只有流不尽的泪水,悲伤如同烟雾,笼罩在这位母亲的身上。
江秋莲做家务,总是突然性发呆,炒菜会炒过头,忘记放盐,拖过一次的地板,下意识地继续拖上几遍,明明上一秒还记得自己要干什么活,转身却想不起来。
她的身体也大不如前,昔日的满头乌黑,如今夹杂着白发,江秋莲经常感到腰疼,很多以前能做的重活,如今却做不了。
按照医生的叮嘱,江秋莲每天都会按时吃药,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女儿,她用活着就是要个结果八个字,给自己的人生下了定义。
日子,在思念和悲伤中流逝着。
江秋莲还有个高龄的母亲,但她如今却很少去看望老人,因为每次两人见面,都会想起遇害的江歌,彼此抱着嚎啕大哭。顾及母亲的身体,江秋莲不得不将所有的痛苦和悲惨都打碎,独自咬牙咽下去。
有时她实在压抑得难受,就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低声而崩溃地大哭一场。
在路上,每一次看见年轻的女孩和穿着校服的孩子,江秋莲都会忍不住想起遇害的女儿,她用手悄悄抹着眼泪,尽量不被发现。
家里只剩下自己和老母亲,江秋莲只能坚强,她明白:如果连自己都选择放弃,那会有谁愿意站出来声讨那个害死女儿的凶手?
为人父母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女儿遇害始作俑者的愤怒,交织着思念、悲伤与未曾消解一丝一毫的坚持,将江秋莲困在暗无天日的孤岛上。
岛上的生活充满狂风暴雨,江秋莲只能独自苦苦支撑,等到雨后天晴的到来。
苦了一辈子的女人
佛说众生皆苦,可有的人却真的苦了一辈子。
江歌一岁半的时候,江秋莲的婚姻就宣布破裂,她被嫌弃生女儿、亲眼看着丈夫出轨、整日受尽家暴,最后无奈选择了离婚。
对于这个不幸的母亲而言,江歌就是自己的一切,她可以为了女儿选择离婚,自然也可以为了女儿放下堪比生命的自尊。
为了让江歌得到父爱,江秋莲曾将江歌小时候的照片寄给前夫,得到的却是照片被撕成碎片寄了回来,从那一刻起,她明白:血缘断了,母女两人只能相依为命。
一个女人,独自把一个孩子拉扯大,这期间二十多年的心酸,更像是一部血泪史。江秋莲带着女儿四处租房,摆地摊、打零工,最落魄的时候吃不起饭,还欠下好几个月的房租。
苦难的人生一眼望不到尽头,在绝望中苦苦支撑的江秋莲,唯一的期望就是将女儿培养成才,而江歌也不负所望,从小就善良懂事,十分体恤母亲。
江秋莲恨不得将所有的好都给予女儿,而江歌却很没有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知道母亲的不易,因此万分节约。
江歌会为了自己的衣服价格超过20块钱而苦恼,坚持退货;明明很喜欢吃西瓜,但一想到母亲还在辛苦工作,忍住这个不起眼的欲望。
母女两人用双手撑起一个温馨的小家,尽管并不富裕,但好在幸福和睦,她们虽然身受苦难,却从未吝啬给予外界温暖。
在同学的印象中,江歌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童年的不幸让她比同龄人多了一份成熟,在与外人的相处中,她总是将这份成熟展现出来,宽容待人。
即使是最艰难的土壤,人心也能开出向阳的花。
江秋莲知道去日本留学是女儿的愿望,但懂事的江歌生怕加重母亲的负担,所以一直不愿意说出来。
2015年,江秋莲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村里拆迁,她和女儿分到了两间小产权房,至此,在外漂泊多年的母女,才总算安定了下来。
搬进新家没多久,江秋莲就把其中一间房子卖掉,给女儿凑足留学的费用,看着高兴得手足舞蹈的江歌,她的内心感到无比喜悦。
一位单亲母亲送女儿出国留学,这样的举动遭到了不少人的嘲讽,有人说她没钱还学人家出国,面对种种的质疑和嘲笑,江秋莲始终选择无视,爱女如命的她,再苦再难也要满足女儿的这个愿望。
江歌在留学期间不仅坚持勤工俭学,减轻家里的负担,而且还刻苦学习,到日本6个月后,她就成功考上了成蹊大学,4个月后,她又考上了政法大学,全国排名前三十。
母女两人分隔两国,只能靠手机联系,在江歌的生活中,和母亲打电话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她说等自己毕业了就在日本买个房子,接母亲过来居住。
按照江歌的成绩,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但意外总是来得如此突然,沉浸在对未来美好遐想的江秋莲没有想到,灾难正在悄然靠近她。
噩耗的残酷
2015年11月3日下午5点,江秋莲接到来自中国驻日大使馆的电话,对方称:你女儿江歌在东京遇害,麻烦过来协助案件调查。
接到这个电话,江秋莲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就在昨天晚上,她还和女儿通过电话,并无异常。等到下午6点,江秋莲打电话给女儿的好友刘鑫,才真正确认了女儿的遇害。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人瘫在地上,久久无法言语,只剩下泪水划过脸庞:歌子走了,我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从悲痛中被刺醒的江秋莲,拜托村长将自己仅有的房子卖掉,把钱全部拿给母亲养老,而自己孤身一人赶往日本。
11月4日晚上,一路披星戴月的江秋莲赶到日本,在那里,她见到了爱女的遗体。江歌身上的11处刀伤,犹如刺在这位母亲的心头,让她几度昏厥,痛不欲生。
没有人会怀疑,如果凶手当时在场,江秋莲一定会将其碎尸万段。
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江秋莲,认为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女儿,她感到无比的自责,悲痛带着愤怒,她发誓自己一定要女儿讨回公道,让残害女儿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从那天起,江秋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江歌妈妈,她带着内心的痛苦和愤怒,成为一名为亡女而战的斗士,哪怕这条路充满荆棘,艰难险阻,但江秋莲始终没有放弃。
寒风呼啸的东京街头映照着江秋莲孤单而坚定的身影,她身心疲惫地四处奔走,恳求更多人签名请愿,让杀害女儿的凶手得到严惩。
这个大半辈子没出过省,文化水平不高的母亲,此刻却显得如此高大,她以最笨拙的方式,争取为女儿讨回公道。
江秋莲一直责怪自己,不该送江歌去日本留学,如果一直在国内,或许就不会悲剧,她又觉得如果江歌不是那么善良懂事,也就不会有这场灾难了,想到最后,她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自己。
刚到日本时,江秋莲会经常去女儿生前居住的公寓,她多么渴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江歌也就回来了。
2017年12月15日,在法庭上,江秋莲见到了陈世峰,此时,她征集了450多万人的签名,只希望能置这个恶魔于死地。
听着女儿遇害的过程,江秋莲无比愤怒,她拒绝了陈世峰的道歉,不停喊着: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江秋莲凄厉的哭声,像刀子一般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愤怒之后是绝望,她念念叨叨着说着:如果没有歌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失去自己挚爱的女儿,人生已经崩塌,活着更像是一种苦难。
江秋莲唯一的想法,就是让这个伤害女儿的人一命抵一命,然后带着江歌回家,回到那个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将她卑微的希望践踏地一干二净,因为日本没有死刑,法庭判处陈世峰20年有期徒刑。
江秋莲选择上诉,但得到的却是冰冷无情的四个字:维持原判。
最终,就连让凶手抵命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女儿遇害,凶手没有判处死刑,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残酷?
恩将仇报,被逼入绝望
有。
江歌豁出性命拯救的闺蜜刘鑫,最终却成为了比陈世峰伤害江秋莲更多的人。
起初,江秋莲并不怨恨刘鑫,甚至对这个让女儿甘愿以命相救的女孩,抱有最大的信任,然而,人性的反差给这个心怀善意的母亲上了沉重的一课。
在江秋莲还未到日本之前,刘鑫曾多次给她讲述案发的经过,但在到达日本之后,刘鑫却消失不见了。
2017年5月21日,愤怒的江秋莲发布了一篇网文《泣血的呐喊:刘鑫,江歌的冤魂喊你出来作证!》,并曝光了刘鑫及其家人的个人信息。
一个在异国他乡为女儿寻求公道的母亲,被迫以这样的方式让那个被女儿视为闺蜜的人出来作证,不由得让人感到心酸。
而此时的刘鑫不仅没有悔意,反对自己恩人的母亲恶语相向,她破口大骂你不配当三叔的妈妈、无耻、吃人血馒头。清明节又用小号讽刺江秋莲。
不仅如此,刘鑫还改名刘暖曦,利用当事人的身份,博取不明真相的网友的同情和打赏,把这些钱作为自己旅游的资本,以此刺激江秋莲。
而刘鑫的父母更是无限纵容女儿,他们无耻至极地和女儿一起推卸责任,骂江歌是罪有应得,在开庭前两天,记者采访刘鑫的父亲是否会出庭作证,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就这点事?
唇有三尺剑,杀人不见血。这一刻,江秋莲的善良人生观轰然倒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舍弃生命救下的人,会是如此残忍无情。
除了来自案件当事人的讽刺,甚至连外界也出现了谩骂。
安徽籍女子张冬宁仅仅因为不喜欢所学的专业,心情烦躁的她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在素未谋面的江秋莲母女身上,从2018年初开始,张冬宁便在网上发表了一系列侮辱、诽谤江秋莲及江歌、朋友的短文和漫画。
不堪入目的语言暴力再一次撕裂江秋莲的伤疤,被现实一步步逼入绝望角落的人,怎能不爆发?
身心俱疲的生活
2019年10月28日,忍无可忍的江秋莲起诉刘鑫生命权纠纷案正式立案,她能理解刘鑫案发时的关门自保,毕竟那是人的本性,可却无法理解案发后,刘鑫面对倒在血泊中的江歌,没有及时施救,拒不出庭作证。
这已经不是人性的本能,而是骨子里的恶,是对善良的江歌的侮辱。
江秋莲不断收集证据,希望让刘鑫和张冬宁等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但这起案件直到2021年4月,才在青岛城阳区法院开庭。
法庭上,刘鑫一如既往拒绝出庭,江秋莲的代理律师表示:刘鑫虽然没有直接参与陈世峰对江歌的故意杀人,但刘鑫的对江歌的死亡存在无可推卸的责任,而刘鑫的代理律师却不予赞同,他认为江秋莲口中的江歌遇害最大受益人需要以经济收益为准。
面对这样的说法,江秋莲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瞬间沉默,她说:
难道最大的受益不是生命吗?
千金散去还复来,可生命却只有一次,这已经足够宝贵了。
江秋莲拒绝调解,由于双方分歧过大,审判长宣布责任宣判,而7名造谣的网民,最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对于江秋莲来说,像是绝望中的希望,给了她继续前进的动力,但此时的她,明显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
年近半百的江秋莲,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很多工作都做不了,失去了经济来源的她,又因为善良而被利用,将网友捐助给自己的善款借给了陈某,被骗光身上的钱财。
命运像碾压机,不断逼迫着江秋莲,靠着网友的捐助和那微薄的退休金无法维持,她不知道未来将走向何方,后续的诉讼费用怎么办?
生活,对于江秋莲来说,除了硬熬,早已无路可走。
假设和新生
四年来,在不知不觉中,江秋莲多了感慨假设的习惯,在遇到许多触景生情的画面时,她总是忍不住假设一番:
如果歌子还在,她也应该结婚了
如果歌子还在,她也差不多有孩子了
如果歌子还在
然而,所有美好的假设,都在4年前那个深夜凌晨,被硬生生掐断,戛然而止。
上帝并非无处不在,所以他创造了母亲,在正义到达不了的地方,还有母亲。
这是江秋莲一次偶然中看到的话,她将其牢牢记在心里,努力履行着一个母亲的责任。
最对旁观者来说,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热度会褪去,名字会被遗忘;然而,事件的当事人却只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越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一如章莹颖的家人,活成孤岛。
人与人之间永远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作为外人,我们或许没有办法去理解江秋莲的行为,但这并不能成为嘲笑、谴责和谩骂她的借口。她是一位母亲,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记住江歌,如此伟大的母爱,值得大众的理解和敬佩。
如今的江秋莲,不仅仅是为女儿的公道而活,这些年来,许多有着相似遭遇的人,都曾向她寻求帮助,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另一个意义:帮助他人,捍卫法律的尊严,让更多人鼓起勇气,用法律捍维护自己的权益。
《海边的曼彻斯特》有这样一句话: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也不是所有的伤痛都可以被抚平,总有时间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在思念女儿之余,现在的江秋莲也会坚持运动和学习,尽量靠近生活的阳光,为了维持生活,她还开了一家小网店。
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她说: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对生活寄予了新的希望,而是为了保证不忘记自己该完成的责任。
希望总会到达,但这个过程或许会持续很久,对于沉浸在丧女之痛的江秋莲而言,想要拥抱新的生活,最起码也要等到对女儿所有的遗憾都完成后。
伊壁鸠鲁说: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灾难。
所有的悲痛下,最不幸的人正是江秋莲,中年离异,老年丧女,人生四大悲占其二,这样的人生,何尝不是在苦难中前行。
但灾难已经发生,多大的痛楚都换不回女儿的重生,终究还是要往前看。
不管案件的结果如何,都希望江歌妈妈能重新振作起来,余生很长,早日从女儿遇害的悲痛中走出。我想,江歌在天堂也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活得如此痛苦。
。END。
【文丨焦土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