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编辑公众号,整理学习笔记。 儿子在我旁边写作业,作业是一张数学试卷。 这是国庆假期的作业。他因为一放假就参加训练营,回来才开始写作业。 我工作,他学习,其乐融融,气氛达到了高点。 这一刻,如果在画家笔下,将是一幅温馨、恬静的画面,在摄影师的快门中,也将是一幅和谐幸福的作品。 一声哼唧,一个扔笔的动作,打破了这份美好。 儿子做题,不停地计算,验算,小数点移来移去,稿纸写了一页又一页,做着做着,渐生厌烦,渐有情绪。 那声哼唧,那个动作,就是情绪的流露和发泄。 我抬头看向他,他嘴角耷拉着,眼中亮晶晶的点点闪烁着,脸上布满了不快,手上的笔没有停,依旧在稿纸上写写算算。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趁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时,低下头,继续敲打手中的键盘,移动手中的鼠标。 耳边时不时的响起念念叨叨之词,哼哼唧唧之声,还有时不时的大动作发出的声音。 它们携带着一种称之为情绪的信号,一阵阵向我袭来。 我没有说话,虽然手上的动作没停,可心已被扰乱,心中已升起批判之意和厌烦之情。 写作业,本就是要做的事情,哼哼唧唧干嘛呢,是不想写么? 不就写个作业么,至于这样嘛?认认真真、平平静静地写完就行了呀,发什么脾气呢? 我意识到自己脑中的镜像神经元,开始启动,大有把他的情绪全盘反射过来的意思。 我告诉自己,他过一会儿就没事了,不用被他的情绪牵引。 埋头继续工作,暂时没有理会他,也没有把批判之词放出来。 可那些声音,不停在耳边响起,不停地扰乱着我的心绪,冲击着我的理智。 我很想置之不理,很想装聋作哑,很想给心门装一个屏蔽罩,但都是徒劳,根本做不到。 甚至有那么一刻,我很想拿起电脑,到另外的房间去,逃离这扰人的环境,眼不见,心不烦。 我的心里不停地斗争,心中的批判之词就快脱口而出了,又被某种力量拉了回去。 想离开的心也一次次被同一种力量按在凳子上。 与此同时,脑中,冲动和理智打起架来。 冲动说,做个作业,发什么脾气,给谁发呢? 理智说,这是家里,正因为感到安全,不担心爸爸妈妈责怪他,他才会自然流露出情绪。 冲动又说,这是他的作业,他就该完成,难道发脾气,就可以不写了么? 理智说,他没说不写,也没有不想写,就是有些烦恼的情绪而已。 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已临近青春期,无名的情绪多起来了,脾气自然会大一些,这是成长过程,与你无关,与作业无关。 冲动说,真是想不通,这有什么好发脾气的,太影响我的心情了,也干扰我工作,真想离开这里。 理智说,如果拿起电脑离开,他一定会读出的厌烦,读出你离开的含义,这和你批判他的后果如出一辙。 你是大人,是妈妈,你学了那么多教育孩子的理念、方法,接纳、包容、尊重,都抛之脑后了?都白学了? 冲动说,我知道这些,可他的脾气没来由,太烦人了,难道我不该说说他么? 理智说,你也知道,情绪是流动的,家是安全和温暖的,如果你这时候,批评他,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冲动说,批评他,他肯定会把情绪收敛回去。 理智说,是,可这是情绪自然流通后的收敛么?他有什么感受呢? 冲动说,肯定不是自然流通,是迫于我的威力才会收敛。 这会让他感受到家也不过如此,也不是想发脾气就发脾气的地方,世间哪有安全港一说,是大人哄小孩的。 接纳、理解也都是大人的口头禅,用来忽悠小孩子的,听听就好了,他们根本做不到。 理智说,你看,你也知道这些后果呀,那你跟孩子较什么劲呢? 冲动说,道理我都知道,都懂,可我就想冲动一回。 理智说,你看看眼前屏幕上的话。 屏幕上正显现着这些字眼:孩子重视的是可以在熟悉的环境里表达这种恨意或攻击性冲动,而环境(妈妈爸爸)不会以恨意和暴力来报复孩子。 我们必须承认攻击性的存在,它就在孩子的天性里,假如攻击性的存在被隐藏和否认的话,孩子感受到的就是不诚实。 尊重孩子的感受,不用自己的感受去否认孩子的感受。说起来很容易,很多家长一辈子都没学会。 耐心一词应该贯穿在一切事情之中。 这正是我手头上正在整理的笔记,它们发着刺眼的光芒,嘲笑着我,讽刺着我。 我看着这些话语,特别是那句说起来很容易,很多家长一辈子都没学会,真是如芒刺背,羞愧难当。 脑袋瞬间清醒,快速结束冲动和理智的斗争,冲动对理智说声感谢,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敢抬头,眼光聚焦在屏幕上,害怕对上他的目光,害怕他洞穿我的内心。 过了几分钟,耳边传来一阵高呼声nice,夹杂着兴奋,开心,应该是他成功解答了一道题。 看来,他已安然度过了波涛汹涌的情绪之河,刚才的不快已然流走。 知易行难,知道了那么多道理,学了那么多方法,做的时候,才发现最难。 庆幸的同时,也感激自己,又有了一次知行合一的经历,又成长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