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学50年（连载）刘生文

　　2、初试笔锋
　　1971年元旦刚过，二队的贫协代表富文生，再次赶着马车来到二道川，说是接我回去，还拿出昌马公社革命委员会一纸红头文件。我记得文件上是这样写的：经河岸大队第二生产队申请，刘生文需要立即返回二队，参加其它生产劳动，经昌马公社革命委员会研究决定，准于刘生文立即返回河岸二队。落款盖有中共昌马公社革命委员会大红印章。事己至此，我只能执行公社革委会决定，立即返回二队。一年来，我又收集了大量书籍、资料，富文生大叔，费了好大劲，才帮我收拾停妥。
　　马车在傍晚到达河岸二队与河岸四队交岔路口，我请求富大叔帮我一个忙，把马车赶到四队我外奶住处，我把一大部分书籍放到外奶家，让她代为保管。富文生大叔是个热心肠人，听我恳求，他就掉转马头，把车赶向河岸四队。
　　原来，是河岸二队在南山开的铜矿，急需一大批背矿石的背斗，需要我回来编，生产队派人去公社革委会要人，革委会这才开出红头文件。回到队上，我就加班加点的编背斗。为了挤出更多的时间，我早上去饲养场上工时，就带一个豆面馒头，就算作中午饭。我这人最大的优点是干活手快，队上给我每天规定的任务指标是8个背斗。刚开始，我一天最多能编7个，编熟练了，一天能编十一二个。往往，我多半天，就能完成全天的劳动定额，余下的时间，我就用来读书或练习写一些小文章，或打油诗、顺口溜什么的。
　　知道我喜欢写点什么，队上同样喜欢写作的知青朋友李安荣，常常把他创作的短篇小说或散文诗歌拿给我看，使我从中又学到很多写作方面的技巧。我的藏书很多，也悄悄借一些给李安荣看。一次，他回家探亲，回来时，又给我带回几本书，一本是短篇小说集，一本是工农兵演唱材料，还有一本很厚，书名是《文学创作原理》，是一本大学中文系教材。读了李安荣给我带来的几本书，对于各种体裁的写作，又有了一些粗浅的认识，还萌发了写一篇小说的念头。
　　队里上高一的刘生俭和上高二的蒲新文，是我最要好的伙伴，他俩每天下午放学，都要来饲养场找我聊天。通常，他俩都先把发生在学校的趣闻轶事告诉我，比如谁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了，班上某个男同学给女同学写情书了云云。然后我们就进入正题，交流各自最近看了什么书的心得。在这方面，我最在行，我特意向他俩大谈特谈小说写作，散文写作，诗歌写作。听了我的夸夸其谈，刘生俭说我的写作知识都能赶上他的语文老师了，蒲新文也认为我的写作知识很丰富，和他班上的语文老师余秉华不差上下。听了两个伙伴的活，心里很受用，还有点沾沾自喜。
　　时过不久，队里派来一个姓许的驻队干部，是个男的，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是酒泉师范毕业的工农兵学员。那人挺有才，会识简谱，会拉手风琴，人也挺随和，很快就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
　　过了些日子，姓许的驻队干部在社员会上宣布了一个事，说结合当前革命形势需要，每个生产队都要赶排一台文艺节目，每个生产队不少于10个节目。接下来，驻队干部就着手挑选演员，搭建演出班子，经多人推荐，我也被选上了。
　　根据队上挑选出来的演员情况，经过反复讨论研究，最后决定了节目类型：表演唱，快板书，三句半，一个独幕眉户剧，京剧清唱。表演唱有现成的舞蹈样版，随意挑选，京剧清唱也不成问题，而快板，三句半，独幕眉户剧，却没有合适的剧本，得现编。姓许的驻队干部犯难了，有人就向他推荐了我，说我是文人。逼着鸭子上架，我就接了编剧的活，由驻队干部定了调子，我就快马加鞭的干。庆辛的是，我平时就留心于快板书，三句半，戏剧剧本的写作模式，没费吹灰之力，我就创作出了快板书《知识青年当闯将》，三句半《贫下中农干劲大》，眉户剧《婚事新办》。驻队干部看后，大加赞赏，还夸我是个名符其实的乡村文人。
　　两个月后，大队组织汇报演出，我们二队的节目拿了第一名，尤其我编的眉户剧，演出大获成功，很受贫下中农欢迎。从此，我的笔杆子名声就传出去了。
　　记得是五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刘生俭来找我，他向我诉苦，说语文老师布置了一道作文题，要求班上同学每人写一篇五千字以内的短篇小说，题材必须结合当前革命形势。刘生俭还说老师强调不准抄袭，一经发现有谁抄袭，要报请校革委会给予处分。看着刘生俭一脸愁苦的样子，我安慰他，别担心，我帮你写，明天下午来拿。
　　那天夜里，我来到生产队会议室，拉亮电灯，开始创作。我先阅读了几篇反映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短篇小说，又阅读了几篇反映贫下中农战天斗地学大寨的小说，心中豁然开朗，立即在稿纸上写下一个题目《流血的夜晚》。故事，人物，情节，都争先恐后来向我报到，我奋笔疾书。两三个小时侯，我完成了一篇描写知识青年在月夜突击割麦子的小说。还在作品中设计了一个刚下乡不久的女知青，写血书加入青年突击队，割麦子砍伤脚面，鲜血直流、轻伤不下火线的感人情节。
　　第二天下午，刘生俭来了，我把修改后的小说稿给了他。
　　大约过了半个月，刘生俭兴冲冲的背着一个黄帆布书包来找我。他喜形于色，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我帮他写的短篇小说被评为全班小说创作第一名，得到几位老师高度评价，语文老师说他很有文学天赋，好好努力，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作家。刘生俭还说，学校教导处还把他的小说刻印出来，发到高中各年级，当作范文来读，同学见了他，都说他是才子。
　　我帮刘生俭写的短篇小说，得了第一名，还得到老师们肯定，这让我感到很意外，也感到很高兴。意外的是，我这个没上过几天学的半文盲，练习写的第一篇小说，却得了高中作文评比一等奖，高兴的是，我写的小说习作，却被当作范文，在高中学生中传阅。
　　这时侯，刘生俭从书包里拿出几本新书，还有一个厚厚的红塑料皮日记本，说是他得的奖品。我记得那几本书分别是《西行漫记》、《沸腾的群山》、《红雨》、《雁呜湖畔》。刘生俭说，名他出了，得的书和笔记本全归我。最后，我只收下四本书，笔记本让他留下作学习用品。
　　记得是六月上旬的一个星期天，蒲新文来找我，说语文老师余秉华，要求全班同学每人练习写一个短篇小说，字数长短不限，题材也必须是描写当前农村火热的劳动生活和革命形势，限三天之内交作业。都是我很要好的伙伴，你帮刘生俭写了，不帮蒲新文写行么？我很痛快答应给他写，让他两天后来拿。
　　之后，我又借到几本短篇小说集，有写知青生活的，有写农村社员生活的，读了之后，对我触动很大，对短篇小说的表现手法，也有了更好的把握。给蒲新文创作一篇什么样的小说，我很费了一番周折，他上高二，作品的质量该上一个层次吧，绝不能次于帮刘生俭写的那篇。通过反复的构思，花费了很大心血，创作出一篇连我自己都被感动了的小说，有6000多字，写好后，我又进行修改润色。和帮刘生俭写的那篇比较，故事，情节，语言及各方面都有了很大提高，自认为是一篇很不错的小说习作。
　　蒲新文把草稿拿走了，大约是六月下旬，蒲新文同样背着一个半新的黄书包来了，一副喜气洋洋的神色。他告诉我，我帮他写的短篇小说，在高二班小说创作比赛中，夺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蒲新文还告诉我，说评讲他的那篇小说时，余老师还请来了学校几个领导，还有初中、高中的好几个语文老师。余老师花了整整一节课，从小说的选材，结构，细节及语言特色几方面进行分行，评讲。蒲新文最后告诉我，来听课的学校领导及几个语文老师，都一致赞扬他的小说写的太棒了，有人还夸他天生是一块当作家的料。那一刻，他臊的头都不敢抬，仿佛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蒲新文的小说得了第一名，班上也举办了一个隆重的发奖大会，奖品除了几本书，还有一件海军线衣，一杆英雄牌钢笔。之后，蒲新文把奖品从书包里拿出来交给我，说，苦你受，好名声我得了，奖品就归你。面对一大堆奖品，我只要了几本书，其余，一概退给他。
　　我帮两个伙伴写了两篇小说，都获得好评，为此我激动了好些日子。
　　不久，发生了几件事，都是跟招收工农兵学员有关，河岸大队那年先后招走了两个。一个是我们二队的蒲玉文，招到靖远煤炭学校，另一个是谁，不记得了。两次招生，都有学历限制，最低学历是小学毕业。我还听到一个消息，说文化程度高，就能进相对好一些的学校，比如大专院校。那时侯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能上几年中学，能混上个初中毕业证书，以后说不上也能上个工农兵大学什么的。我还梦想，如果真能上了工农兵大学，我好好写作，说不上将来能当个吃国家皇粮的公办教师呢！冷静下来，我又否定了自己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全心全意在队上编草蓆，搓草绳，挣工分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