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马伯庸新书《两京十五日》,有些想法。以下涉及微量剧透 这部小说依然传承了《刺客信条》的基因表面是动作冒险,实际是旅游导览我带你看看古代的真实风貌,没什么用,但很有趣,不妨随我走一遭。 亲王将他的作品定义为历史可能性小说。以我理解,我们已知的历史不过是过去真实时空中几道晦暗不明的经纬线,相间的空当中是未知的黑暗,而历史可能性小说就是在史料的经纬之间按已有的脉络填织上各色图案。 比如这部《两京十五日》,背景是明朝充满疑云的一段历史朱棣死后,明仁宗即位刚九个月就突然染病身亡,在南京的太子朱瞻基接讯匆忙回北京即位。史料记载语焉不详,而明室当时正笼罩在藩王觊觎大位的阴云下,曾发生过惊心动魄的夺位之战犹未可知。 这部小说就是把《明史》中这段短短四十字的叙述拓展成了七十万字的悬疑小说。紧凑的十五天虚构情节镶嵌入史实的罟目中,涉及开国以来靖难、迁都、漕运、藩乱等诸多大案,严丝合缝,不显突兀。 亲王素来喜欢拉历史人物到故事中客串,这次被拿来当主角的是明朝重臣于谦。在此赘述下于谦在历史中的角色,朱瞻基之子朱祁镇在位时,明朝发生土木堡之变,明军精锐全损,皇帝被俘北狩。国无主君、瓦剌大军逼境,庙堂上一片南迁之议,时任兵部左侍郎于谦力排众议坚守北京,并拥立郕王朱祁钰即位。 我每次经过北京德胜门宏伟的箭楼时,都会想起于谦亲身列阵城外,对阵汹涌的蒙古军队。不过在故事发生的洪熙年,于谦还是个二十七岁的愣头青,在南京当着没什么仕途的低阶官员,突遇太子逢乱,以无权无势的身份孤身搭救太子。要成长为日后独木支危的救时宰相,他还需二十多年的磨砺。 历史大多只能记载左右政治走向的重要事件,记叙身处风暴中央那些老成的政治人物的所作所为。而做着琐碎案头工作的年轻官僚似乎并无必要在史书中占有笔墨,只有拔乎其萃进入金字塔顶端的同僚,才会被历史大度地为青年时期分拨一二段落,以一种解犀相赠的口吻辅证其后所为的必然性。 于谦即如此,史料所载他进入中心之前的生涯简洁堪比履历,正好留下大片空白,足以抽时间在小说中经历一场千里奔袭的冒险故事。而虚构的青年于谦和史书中真实的于谦拼凑成一段完整的人物弧光。挽狂澜于既倒的于少保,年轻时就该是这样的。 出场不久,于谦吟诵着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两句。不知真实的于谦在土木堡之变后再读《出师表》是何感受,但这一骈用在他身上的确再合适不过。还一例,我得引用全文 (朱瞻基)突然好奇问道:倘若本王在这次袭击中生死不知,而你恰好又在中枢,会如何处之? 越王谋篡,则立襄王;襄王谋篡,则立越王。于谦毫不犹豫地回答。 喂我说的是本王生死不知,不是死了。你难道不该是先来救我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等为臣者,自然先为社稷计。 如此赘笔于情节本身无益,却是为现实时间线而刻意埋下的伏笔,如上帝视角般目睹人物闯入日后必然的命运。在虚构和真实之间,二十七岁的于谦和五十一岁的于谦产生了铮铮共振。借用历史本身的感染力,寥寥几句便能赚得读者鼻头一酸。 这种历史的同人文,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