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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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hr到了2013年年初，倍德去找厂长汤若江，说：我到了退休年龄，人事处说给办退休哩。
　　厂长汤若江头摇得像拨浪鼓：别办，别办，你这个大才，若办了退休，有些重点工作还真难以招架哩。
　　倍德又给他谈落实副厂级待遇问题。
　　别急，别急，汤若江说：一定办，一定办。
　　厂里人员信息，增减进出，已经全由省公司掌控。2014年3月1日，省公司来电话给人事处：你厂施倍德已超龄，该办退休了，再拖着不办，就通报你们，考核还要扣分。
　　人事处给汤若江汇报，汤说：慌什么，靠一段儿再说。
　　到了2014年底，厂长又换上了黄绕坤。汤若江对黄绕坤说：记得给施部长落实副厂级待遇，补发工资奖金啊。
　　黄绕坤回答道：记得，记得，我知道这事。
　　又过了两个月，省公司又来电话，催道：你厂有一名干部施倍德超龄了，该办退休而没办，计划通报你们。
　　人事处汇报给黄绕坤，哪知黄绕坤稳如泰山，说：我知道了。
　　谁知厂长换得像走马灯，又过了一个月，厂长换成了教照勋，教照勋得知倍德情况后，在短短的一周时间里，就给倍德补发了两万元奖金。夸道：施部长，您为我们厂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既增了分又增了光，替厂领导分担了大量工作，我代表组织感谢您。
　　说得倍德心里热乎乎的。
　　倍德更加努力地工作着，加班更多了，时间更长了。
　　厂财务出现了问题，因为外欠太多，资金周转困难，使教照勋坐立不安。
　　教照勋便把最难剃的头催收外欠债务的工作，量化、细化，分配到各处部室去办。
　　倍德虽然不在宣传部了，厂文件却显示按宣传部长职务、享受副厂级待遇被返聘着，理应分担任务。倍德分的任务是三千万元，要求同其他处部室一样，限定三个月完成。
　　人们都议论，这个任务，对于施倍德来说，那可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盘。
　　他们说得太对了。果然，倍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只用了一周时间，三千万元收回来了。
　　教照勋大喜，夸道：施部长，您真行，催欠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应当给您大奖！
　　倍德笑笑，心中有些感动。
　　三个月时间很快到了，完成收欠款工作任务的处、部、室不到五分之一。没有完成任务的处、部、室感叹道：普天之下，欠账容易收账难啊！
　　教照勋见倍德完成几千万催欠任务易如反掌，就给他又加了五千万元的任务，倍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答应了。
　　他先把这些单位欠款原因，涉及人员调查清楚，有的是厂内人员故意借给兄弟单位的，其中还图了贿赂，造成拖欠时间长，难追讨。他对这些情况进行了透彻分析，找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对症下药，结果，未出一周，任务又完成了。他又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后进车间转化工作上来了。
　　这时，省公司又来电话催倍德退休。
　　教照勋哪里舍得，他低头不语。
　　眼看就要被通报、被扣分了，人事处长张晓云来献良策，建议给倍德办退休，退休后还可以继续聘用。
　　教照勋说：这个办法不错。
　　他把倍德叫到办公室，说：咱实在顶不住了，您办退休吧，您签了字，我还继续聘用您。
　　倍德说：我这十几年的副厂级待遇还没落实呢，我建议您把我的待遇落实了，算清了，钱给了，我就签字。
　　教照勋说：您签字吧，签了字，办了退休，我会给您落实的，还按副厂级待遇办。
　　倍德又相信了教厂长的话，签了字，办了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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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hr倍德做的后进车间转化工作，是省里部署的一项经常性工作。上级大力支持，省公司每年拨给工作组办公经费五万元。还下发了文件，规定办公经费，包括日常工作用品电脑、桌子、椅子、空调、卧具等等，实报实销。手续是组长签字，组织部审核，财务处领款。
　　这时，又有新的情况发生了。厂长又换成了黄绕坤。
　　教照勋在交接时对黄绕坤说：一定要给施倍德部长落实副厂级待遇，他做了很多的工作，替厂领导班子担了重担子，实在令人感动。
　　黄绕坤很厌烦地回答道：我知道。
　　倍德退休一个月后，发现工资停发了，奖金、补贴一概没有了。
　　倍德觉得不对，去找黄绕坤。
　　黄绕坤把人事处长张晓云找来，命令道：要继续给施部长造工资，奖金、补贴，按副厂级待遇，一分不少。
　　张晓云马上答道：好，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开弓没有回头箭。倍德一进入车间，就豪情万丈地投入了工作，把自己心中的烦恼之事完全抛却到九霄云外。
　　他在生活区偶尔遇到张晓云，张晓云都总是主动说：厂长交代的造工资造奖金之事一定给办，一定给办。
　　倍德轻轻点点头，表示知晓。
　　然而，张晓云私下里却对人说：想领工资，奖金，想得美，厂长没指示，休想办。
　　这话传到倍德耳朵里，倍德只是笑笑，毫不在意，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太在乎他，觉得一个小小的财务处长，即使耍点儿孬心眼儿，也翻不了天，兴不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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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hr到了2015年12月份，倍德的工资奖金仍拖着未发。倍德有事要办，便拿着自己垫付的，购买办公用品的单据去找财务处长许增金报销。说：我知道省公司下拨的办公经费资金到账了，请你给我报销后进车间转化工作的办公经费吧。
　　许增金眉头一拧说：这需要车间主任签字。
　　倍德马上明白，他是在层层设卡，抬高门槛，增加办事难度。这是他的一贯做派。对他这道关卡，谁都很无奈，他也是如此，只好去找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问：施部长，我有什么资格给您签字啊？
　　倍德对他说：这是财务处长当面要求的。
　　车间主任签了字。
　　倍德拿着这些单据条子又去找财务处长许增金，许增金便改口说：还需车间副主任签字，车间盖章。
　　倍德又照办了，又去找财务处长许增金。
　　财务处长许增金说：厂领导有要求，这事要暂缓一下。
　　倍德无奈，只好等着。
　　等了半年，倍德觉得时间不短了，就去找财务处长许增金。
　　许增金说：这需要厂长签字。
　　倍德心中已十分愤怒：你理由真多，真能坑老子，他觉得忍无可忍，如此刁难，他真想扇他两耳光！但是，他有修养，使劲地克制着，没有爆发。心想，你就是要老子去摘星星，捞月亮，老子也能办到！
　　他去找厂长签字。
　　厂长黄绕坤看也没看，问也没问就签了字。他又去找财务处长许增金，跑了十几趟都不凑巧，许增金不在，他只好等着。
　　又过了一周，在会议上，他见到许增金，便拿出单据条子请许增金签字。
　　许增金说：现在财务制度严了，新设了三个组，要由三个组分别审核后才能报销。
　　倍德心中已燃起万丈怒火，他竭力地克制着。心想，省公司下拨的办公经费你也敢卡，真能放你娘的臭狗屁！手中有了点儿小权就卡人，玩弄人，你的臭嘴竟把省公司的文件都推翻了，能耐可真不小！难道卡我对你有啥好处？难道因这点儿小事，我还会给你送礼吗？
　　倍德想，这点儿事算不了什么，我按你说的办就是了。他分别找到三个组，请他们各审核了一遍，通过了。
　　他又去找财务处长许增金，许增金说：你再等一下，我和厂有关领导研究一下再说。
　　倍德听他说的不是人话，是无止境的卡、拖，怒火中烧，真想上去揍他一顿，然后告诉他，我不报销了。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有着良好的修养，他使劲地忍着，又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又等了一周，他遇见了武副书记，武副书记顺便问倍德办公经费报销了没有，倍德告诉他还没有，就把怎样找财务处长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张晓云处长找理由设门槛把这事卡住了。
　　组长武副书记听了，不仅不同情，反而把倍德批评了一顿：施部长，你太认真，也太天真了，怪不得人们背后说你是老天真哩，他那里是卡你，他是在跟你开玩笑哩。包括你的副厂级待遇，也一定会落实的。他们都是跟你开玩笑哩。
　　听武副书记说得这么轻松、凉快，比唱得还好听。
　　倍德不信，说：想请武副书记一块去找财务处长。
　　这时，组长武副书记不知那根神经兴奋了，竟很爽快地答应并和倍德一块来到了财务处。
　　财务处长许增金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没打一声招呼，没说一句话，就从倍德手里拿过单据手续，签上字，出纳给点出三万三千元装入倍德兜里。
　　倍德很意外，顿时愣住了，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心想，这是怎么啦？
　　财务处长许增金和出纳又满脸堆笑地把武副书记和倍德送出门外。
　　倍德对财务处长许增金的表现太意外了，太令人费解了，他办得也太不是人事儿了，太混蛋加王八蛋了。他在武副书记面前简直就像孙子一样，不敢说半个不字，不敢耍一点点儿的小小的花枪。他是在竭力讨好武副书记。包括那个会计出纳。他们是狗眼看人低！他们认为倍德做的工作，是服务大家的工作，不是卡人的工作，含金量低，所以，他们看倍德的工作一文不值。
　　他们算个什么东西！倍德在心中大骂他们，不管怎样，事情总算解决了，自己应该高兴才对。要不是武副书记的大驾到来，这事拖到猴年马月能不能解决，也还是个问号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