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过学习出人头地的农村小伙儿,6次高考,金榜题名,但每次,在好心人捐助他上大学后,他却选择了退学。 文王化锋 聚焦:六年金榜题名六年被拒校门外 曾青出生在陕西省旬阳县贫穷的农民家庭,他的父亲是从外县迁移来的,是村子里惟一的外姓人家。宗族观念使村里的一些人对他们这个外姓人家较为歧视,在曾青小的时候,曾见过父亲被几个村民按在地上殴打。从小曾青养成了一种内向、自卑、不服输的性格。上学后,曾青就暗暗下定决心,刻苦学习,他想通过努力学习出人头地。 但是,命运给了他一次致命的打击,他上初中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家境更加捉襟见肘。母亲拉扯着他和弟弟妹妹,一个人累死累活地在地里劳作,曾青几次想弃学回家种地,但坚强善良的母亲一次次把他送回了学校。1996年7月,曾青从神河高中毕业,当年他没有考上大学。争强好胜的曾青常常一个人躲在家里不出门,第二年曾青又参加了高考,但还是落榜了。 接连两年高考的失败,反而激发了曾青发奋学习的斗志,1998年他转学进入了旬阳中学补习。从农村走到县城,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神采飞扬的样子,由于接连两年没有考上大学,曾青性格变得更加内向,在班上他很少和同学们来往,见了老师十分谦恭,整天只是埋头看书学习,成绩进步很快。这一年国家高考扩招,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西北大学公安学院。 从这一年起,曾青的5年里,又先后考取了5所大学,他们分别是:1999年考入商洛师范专科学校;2000年考入渭南师范学院;2001年考入延安大学;2002年考入西北政法学院;2003年考入武汉科技大学中南分院法学专业。但是出身寒门的他6次金榜题名却因种种原因6次退学。为了抓住2003年这次高考的机会,引起社会各界对他的关注,曾青主动找到了陕西省几家媒体驻安康记者站的记者,向他们讲述了自己6年高考中榜却因家境贫寒、家人遭遇不测而一次次退学的曲折经历,要求媒体进行全面报道。 2003年日月23日。陕西影响力极大的《华商报》报道了曾青的求学经历。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极大关注。8月19日,旬阳县委书记马涛了解曾青的情况后,亲自去看望曾青,并个人资助曾青学费1000元;8月24日,安康市副市长许春霞、市教育局局长、县政府王副县长及信访局、教育局、段家河镇负责人到曾青家了解情况,并给他做了耐心细致的工作,要 求曾青树立信心,要自尊、自强,克服困难,完成学业,回报社会。许副市长本人代表市委王书记资助曾青学费1000元。在媒体报道后的短短10天之内,众多个人和企业纷纷向曾青伸出了援助之手,各类捐款达4。36万元。武汉科技大学表示将对曾青的学费给予减免,一家企业当着曾青的面表示,只要曾青能够继续深造,攻读硕士。博士期间的费用他们全部承担。 退学:激起社会哗然一片 2003年农历八月十五。曾青在家里与母亲和妹妹吃过团圆饭后,在县城工作的姨夫周开真的陪同下,带着社会各界人士的重托,从旬阳踏上了南下武汉的列车。在车上,他的姨父和他谈起这次上大学的事,告诫他一定要脚踏实地安心学习,他的母亲为了他这几年考学操碎了心。早日读完大学,报笞母亲的养育之恩。曾青听着点头称是。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武汉科技大学中南分院仅仅停留了短短的25个小时,9月13日中午,曾青就离开武汉,回到了旬阳。一时,社会各界哗然一片:曾青到底要干什么? 那是一个公办民助的学院,我填报志愿时没有报这个鬼学校,如果上了这所学校,毕业后工作不好找,那还不如不上。面对社会各界的质询,曾青总是瞪着一双无助的眼睛,十分沉稳地讲解着自己的理由。 从武汉回到旬阳,曾青一直没有回家,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他的母亲赵敏容和妹妹曾晓霞一直以为他在武汉上学。 6次经历高考,已使曾青变得十分精明和干练,他学会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曾青先后到旬阳信访局、民政局、旬阳中学及安康市有关部门上访,甚至还来到了西北大学公安学院和西北政法学院,但是这两所学院按照规定拒绝了他的上学请求。曾青无奈只好又来到了陕西省招生办,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他向省招办的工作人员提出想转到甘肃政法学院上学,但是省招生办的人员告诉曾青,甘肃政法学院今年的录取分数线是480分,像他这种已被国家统招录取的考生根本不可能再参加补录。如果他愿意,还可以参加下一届高考。 其实这些政策,一年前曾青都已经知道了。有人想帮他,介绍他到市内某公办大专学校去学习,曾青鄙夷地说:这个破学校,倒找我5万元我也不去。曾青的理想是当一名警察或法官。从小看到父母遭人欺负,他觉得自己当了警察或法官,可以管人,杓子里的恶人就不敢再欺负他的家人了。他想2004年继续再考,争取考上一所自己喜欢的学校,了却心愿。 真相:六年高考秀的幕后新闻 曾青是一个深知政府需要什么、公众需要什么、媒体需要什么的人,也是一个会炒作自己的人。通过这几年申请资助的经验,他知道,今年如果他再次考上大学,政府、社会还会有人来资助他。到时候学费肯定不会成为什么问题。 去年9月初,央视记者到他家采访时,摄像机一架,不用作任何交代,曾青就非常自然地进入了角色,蹲在自己的破屋门口,摸着小狗的头,满眼迷茫地望着前方的山头;要拍母亲和妹妹时,他要求母亲和妹妹大方点,不要拘束。央视记者感慨地说:没有见过这么上镜的山里农民。 1998年,曾青考入了西北大学公安学院,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曾青在回家的路上悄悄地流下了眼泪,他想从此以后村子里的恶人就不敢再欺负他家里的人了,他的腰板不由得也挺了起来。儿子考上了大学,曾青的母亲赵敏容既高兴又发愁,一下子从哪里找几千块钱的学费呢?这个时候,曾青才真正认识到贫穷的滋味,如果没有钱。他的学就上不成了,好在有亲戚帮忙,他从平利县贷回了3000元,衬里一位好心人给他送来了500元钱。又借给了他800元钱,曾青的奶奶也把打草鞋赚的100元钱交给了他。带着东凑西借的4000多元钱,曾青在本村那位好心人的陪同下,来到了西北大学。 这是曾青第一次来到省城,那时的曾青还是一个纯朴的农村青年。在学校里,他处处感到贫穷给他带来的压抑。全班就他一个人穿着母亲手纳的布鞋,军训的时候,一些同学看着他笨拙的步子笑话他,他以前在家里只知道学习,很少参加体育锻炼和劳动,严格的军训让他吃不消。曾青对老师说,他脑子里有病,还有肾炎,想以此躲过军训。但是,此事却引起了学校的重视,因为这是公安学院,对学生的身体素质要求十分严格,曾青也渐渐地感觉在这里多待一天都是受罪,最后他提出了退学申请,学院把他转到了汉中师范学院。 转学后,他从学校回到家里,才知道奶奶前一天刚刚去世,在乡亲们的帮助下,他用退学的2700余元钱,料理了奶奶的后事。到汉中师院后,学校要他交1000元的补录费,此时曾青身上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当他发现这个学校没有西北大学好,师范学院的学生毕业后一般要当老师,也不遂他的心愿,于是他就放弃学籍,回到了家里。 但是,他对外却说是因为他的祖母去世,为了回家办丧事,退了学。 当年曾青又考上了商洛师专,他到学校看了看,认为学校不遂他的心愿,他又退学回到了村里。但他对外界说,当时身上只有400元钱,无法报名未上。 2000年,曾青考入了渭南师范学院中文系,当时因无4000元钱报名费,从学院返回后,曾青找到了县政府,时任县长的王安利十分重视,让教育局、县招生办给曾青协调迟报到的问题。市招生办、省招生办给渭南师院打电话,协调好了报到问题。王安利县长还亲自出面协调,加上乡人民政府担保,给曾青贷款3000元,县希望工程资助500元,在县信用社主任 谭克军的办公室里,谭克军给曾青捐赠了500元现金,县第一幼儿园马祥云资助100元,共计4100元。但是曾青到校后,却又一次离校而去。 他对外界说,当时只有200元,学院不收;解决了资金问题后,又因报到晚了,学院退回了档案。 2001年,曾青又一次考入了延安大学专科,那一年,他考了619分,已过省线,他认为未达心愿,又一次弃学回家。 2002年,曾青考入了西北政法学院公共管理专业。曾青为学费问题找到了安康市慈善协会副会长张先生,张先生是一位助人为乐的人,他除了亲自到曾青家慰问外,还让曾青在他家吃住,并让慈善协会给曾青捐助了3000元学费。但是曾青认为这点钱太少,不能解决报名费及生活费的问题,于是将钱退回了慈善协会。又一次弃学未上。 2003年,他考入武汉科技大学中南分校,在社会各界捐助后,又一次退学。陕西旬阳中学一位曾教过曾青的老师说:曾青可能有高考偏执症,他想通过高考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取得大家的尊敬。学校里曾经就有个学生,毕业后仍然留恋学校生活,经常扮成学生模样拿着本书,到教室里听课。 探究:不是贫穷绊住了他走向大学的路 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曾青一次次地考上了大学,他这种坚持不懈的精神让同村许多学生敬佩。但是他却一次次令人费解地放弃了这来之不易的改变命运的机会。让自己一直徘徊在大学的校门之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真的如他所言,是贫穷绊住了他迈向大学的路吗? 贫穷的确一直伴随着曾青的成长,他的家在汉江边上的一个小山包上,自然条件十分恶劣,家庭经济来源全靠地里生产的庄稼和一些农作物,家里只有两间破旧的石板房,屋内一贫如洗,仅有的一张木桌是曾青和妹妹学习的地方。由于贫穷,曾青在学校里十分自卑,但也十分争强好胜,他要办的事,总能办到。 曾青偏执于学习,但却不爱干农活,性格内向而暴躁,常常向妹妹发脾气,还动手打妹妹,村里人说经常看到曾青和母亲对骂,在家里谁都不敢惹他。 当记者找到曾青的母亲,告诉她,曾青又一次退学后,曾母十分吃惊地说:他又退学了?他不是说今年好好念大学吗?说着说着,曾母就流出了眼泪。曾母说他走时拿了2600元。 曾青的妹妹说,哥哥学习好,但是她从来不敢问他题,有一次向他问一道几何方面的问题,哥哥竟莫名其妙地把她的书扔了,本子撕了。她说了两句,曾青竟动手打了她一耳光。 曾青不是一个体贴家人的孩子。2002年夏天的一个周末,曾青从安康回到了家里,母亲 有病正在床上休息,水缸里没有水了,母亲说让曾青去挑担水,曾青不愿动,最后他母亲只好起床,拖着病体去挑水。2002年国庆节前,曾青从学校回到家里,要他母亲给他弄点钱用,家里刚好收了一麻袋芝麻,母亲让他背到镇上卖了换点钱,但曾青硬是不动,使唤他母亲背着东西到镇上卖了钱,曾青拿了后,也不给家里留下一点儿。 2003年暑假,曾青参加完高考以后,曾青的母亲心想这下他可以帮自己干点农活了。他刚回家的前几天,曾青每天都要睡到上午10点才起床。有天早上,母亲要到地里干活,妹妹在黄姜地里拔草,母亲叫曾青起来放牛。曾青从床上一下翻了起来,叫着:在家里清闲一下都不行。曾母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把牛拉到坡上,一边放牛,一边干农活。 今年曾青考上了武汉科技大学,曾青到武汉报到的那天下午,临走时,母亲说把他送过江,谁知曾青竟怒气冲冲地说:谁让你送,走在一起丢人现眼。当时社会给他捐赠了那么多钱,曾青走时只给家里留下了200元。曾青走后,曾母一人在坡上除草,越想越气,坐在地里偷偷地哭了一个下午。 村子里的一些老人气愤地说:曾青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自私自利,从来也不为自己的母亲。妹妹想想。考了6年大学,如果脚踏实地去上学,现在也该毕业为家里做点事了。他只顾他自己过的轻松,考上一次大学后,混些政府和好心人的钱,拿着这些钱又到学校补习,却不知道他母亲有时做饭油都舍不得放。省下钱来让他花。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还和村子里的人说什么洗头美发等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村子里还有个比他家还困难的学生,考上了汉中理工学院,今年都大三了,一切全靠自己努力。 曾青15岁的妹妹曾晓霞因为生活和精神上的压力,现在头发大部分都发白了。说起哥哥今年从武汉又一次退学,她也十分伤心地说:我恨我的哥哥,他不去上学,村子里的人都说我们家是骗子,我和妈妈现在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曾青的母亲流着泪说:我真想让他今年去上大学,再也不能这么折腾了。 一些曾经帮助过曾青的人在知道他今年又一次退学后,十分痛心和惋惜。旬阳县信用联社主任谭克军说,他以为曾青今年都大学毕业了,那一年给曾青捐了500元钱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曾青的面,他资助的其他几位贫困大学生到校后,都给他写了信汇报学习情况。真不知道曾青是怎么想的。 时至今日,我们没有听到曾青说过一句自责的话。他希望人们再给他一年时间,他希望社会同情他,给他帮助。却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是一个29岁的人,应该知道靠自力和自强来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了。不知道这种同情,曾青还需要多少年? 编后: 求助社会,本是人在无望时寻求出路的最后驿站,如果把别人的善良和同情当成自己发家致富的财路,那么曾青的行为与街头伸手向人们要钱的乞丐又有什么两样?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骨气与自尊。一个不知道热爱母亲、热爱家乡、帮助兄妹的人,就只剩下了自私。这种人即使上了大学,读了硕士、博土又能怎样?还不是又制造了一个高学历的心理病态的患者,轻者给家庭带来痛苦,重者为社会种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