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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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hr历史车轮前进的步伐如同飞驰的列车，一刻不停地向前奔驰着。转眼到了2009年，厂长易人，由袁正堂更换为杨依行。倍德副厂级待遇仍未落实。
　　袁正堂见了倍德说：您的事一定会落实的。
　　倍德点点头，心里仍然相信他。
　　倍德一如既往，不管你武副书记到不到岗，不管你小姚来与不来，他仍然豪情万丈地工作着，年年都按时间按要求改变一个车间的后进面貌。
　　他一进入工作，就像战士上了战场一样，只知冲锋陷阵，一心想打胜仗，忘了自我，把那心里烦恼琐碎不快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到了2010年，厂长换成了黄绕坤，车间后进转化工作仍继续着。
　　倍德仍热情似火地工作着，他的名字，职务，副厂级待遇仍频频出现在市委文件、厂内文件、厂领导签字指令中、会议上。但是，他领的工资、补贴、奖金待遇，与副厂级相差几倍。
　　倍德没再去追问，也没细想，他相信，有组织文件，有厂领导签字，他的待遇总有一天会落实的。
　　倍德再忙，也要忙里抽闲地接待亲戚朋友，有时，还要管饭，还要帮他们办事。
　　老家翟治财来了，说有件难事请倍德给解决。
　　原来是，翟治财拿着患病住院医药费、治疗费单据，去卫生系统指定的窗口按比例报销，他把单据条子递过去后，听见里边人说：拿两条大中华来。
　　翟治财吓了一跳，不知道从哪儿能买到大中华，没有大中华，自然办不成事。他在市里，只有倍德一个朋友，便来找倍德帮忙。
　　倍德接住单据条子，去请教知情人士，告知，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有的阶层叫潜规则，要报销住院治疗费，必须先送礼。
　　这纯粹是胡来！倍德想，他们却说得理直气壮，简直不知羞耻。
　　倍德一跺脚：这不是明偷明抢吗？如果给他两条大中华，就得叫翟治财自掏一千元，挖一个一千元的大窟窿，难以填平，难道他占窗口这个职位没挣工资，难道他是土匪？
　　倍德在心中谴责他，又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使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倍德想，光着急，愤怒，能给人家办成事吗？非也。如果办不成，就有可能被认为太无能，太不讲交情。
　　不送礼就办不成事，倍德不信这个邪，他不承认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他要打破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他思考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卫生局长，说：老家来了个亲戚，去窗口报销住院治疗费3000元。
　　局长看着倍德的面子，往窗口打了个电话，窗口的工作人员立即给办了，3000元到手了。
　　倍德拿着钱给了翟治财。
　　翟治财高兴地夸道：倍德，你真行，还是老样子，没忘本，没忘乡亲。
　　倍德笑笑，送走了翟治财。
　　倍德心中好生气，按政策，农民应当享受的报销，却被办理者卡住了。国家的医疗报销政策在这里变味儿了，被贪字代替了，被情字代替了。
　　他们干的事，不仅仅是以权谋私，他们是。。。。。。
　　倍德苦苦地思索着。
　　他们这个窗口迟早会被取消的，倍德想。
　　过了几天，倍德从他的好朋友党育桐那里得知，厂里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比如：每位厂领导，都可以提拔一个子女或亲属进入中层领导。每个中层领导（含车间主任、副主任），可以安排一个子女进厂。如果是职工子女进厂，须向厂长贿赂三至六万元。
　　党育桐还告诉他，一个人事处长，为职工办调动，须贿赂两万元；职工接续工龄，须贿赂一万元；领取奖金、晋升职务须贿赂五万元；进厂上班须贿赂十万元。。。。。。
　　倍德听了，未回答，他在静静地思考此事。
　　倍德气愤地想，又是一条条的不成文的规矩，规矩，规矩，尽是不成文的规矩，在他们眼中，视政策、制度、纪律为何物？全部由他们手中掌握的小权力制定的土政策不成文的规矩代替了，全被一个贪字代替了。
　　过了半年时间，他先是看到了卫生部门的文件，尔后接到翟治财的电话，告知：现在生病住院，不用去那个窗口报销了，出院时就可报销结算。
　　倍德说：好，改革得好，就应该这样。
　　倍德想，那个窗口撤销了，那个人，再也不会厚着脸皮，张着臭嘴向群众索要大中华了。很好，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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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hr倍德具体任务是和武副书记、小姚三人组成一个工作组，包一个车间，改变它的后进面貌。具体工作，市委组织部有大项考核指标38项，小项考核指标200项。每年年底，由市委组织部组织人员实地察看，评定分数，定出优、中、差，通报全市。
　　倍德不是组长，只是个组员，却被厂长赋予全权负责工作组工作的大任。这样，组长不用到岗，不用过问工作，只挂个名，去给上级汇报工作时，他一句话：施部长，你去吧，你去了我放心。就万事大吉了。
　　只一句话，省力，省时，有人代劳，而且，倍德每次去都把任务完成的很出色。
　　工作组责任状发下来，一栏目要求组长签字，组长说：施部长，您替我签了吧。
　　倍德回答：行。签了。
　　责任状的栏目还有厂长签字的规定。
　　组长说：施部长，您替厂长签了吧。
　　倍德正要签字，却多了个心眼，自己不是厂长，替厂长签字，这岂不是越权，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倍德给厂长打电话请示，厂长却带着字儿说：一个鸡巴这个针尖小事有啥，施部长，您代我签了吧。
　　倍德照办了。
　　倍德想，厂长、组长都是干大事的人，他们没空签字，请人代劳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这之后，上级要求厂长、组长参加的关于工作组的会议，他们都不用去参加，也都由倍德代劳了。
　　市委组织部要求组长必须昼夜在岗值班，也由倍德代劳了。
　　还有，在党和国家有重大活动期间，市委组织部要求厂长、组长必须在岗值班，也全有倍德代劳了。总之，只要与工作组有关的事，倍德真的全权了。
　　百姓有言：会说的赶不上会听的。人们知道，厂长、组长再忙，也不至于连签字的时间也没有吧？
　　上级要求工作组吃住在车间，组员倍德和小姚能做到，他们不怕车间冬季寒风刺骨，夏季炎热流汗，更不怕机器散发的刺鼻的气味难闻，难耐，一直坚持工作在车间。而组长就不一样了，他的身子和命都是金贵的，是受不了这些的。既然受不了这些，仍然可以厚着脸皮去领取高额工资、奖金。谁都明白，有人替自己干工作，受累、受冷、担责任，而自己能轻松愉快地干自己的事，领着高额工资、奖金，干地拾鱼一般的享受，何乐而不为呢？
　　工作之余，倍德冷静思考，自己小职务却经常分担着大职务的工作；大职务们领那么多工资、奖金，这工资、奖金中，包含着倍德本人所担负的工作，所付出的心血。而大职务口口声声承诺给自己保持副厂级待遇，却迟迟不给兑现，何也？
　　市委组织部每次来查岗，组长都不在岗，查岗人员要通报批评他，或按规定扣分。
　　倍德恳求说：工作是完成了，就是组长不在岗，是否考虑别通报，别扣分？
　　查岗人员看倍德工作十分辛苦，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市委组织部制定的工作细则，要求每天写工作日志，填写工作进度表，把每天工作拍照片，拍视频发到指定邮箱。
　　倍德给组长汇报，组长说：这工作日志嘛，你替我写吧，照片，视频，你照吧，我就不照了。
　　市委组织部看工作进度这么快，就是照片，视频，不见组长的影子，有些不满意，很想提些意见，然而，他们看到倍德工作很辛苦，很认真，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后进转化工作的要求越来越细了，市委组织部发文，要求后进转化工作与党建工作紧密结合起来，落实党支部三会一课制度。要求组长组织实施该项活动，上党课。
　　倍德给组长汇报，组长说：你先写个党课讲稿吧。
　　倍德写了。
　　到了上党课的日子，组长说：施部长，你讲吧。
　　倍德照办了。
　　厂领导班子形成一个共识，施倍德这个同志干啥都是好样的，太了不起了。即使给他加大工作量，也从不打折扣。
　　厂长派倍德去北京接访，接访就是去做工作，把进京上访的人员接回来。
　　倍德问：我手头儿的后进车间转化工作怎么办？
　　厂长很轻松地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两头兼顾呗。
　　倍德二话没说，把车间工作安排了一下，给小姚言一声，就乘上火车进京了。原计划两周完成的接访工作，倍德两天就完成了。回来了。
　　厂长赞扬他工作效率高，有一种泰山压顶不弯腰的精神。即把六个副厂长分包的六个村群众工作室工作也交给了他。时间是两年。
　　倍德虽然没有分身之术，却具有担当负责的精神，不怕工作量增加，不怕工作难度大，不怕跑腿费嘴，费脑子，天天马不停蹄地奔跑着，因为这是党的工作。他今天下村转，调查研究，在群众工作室座谈，召开会议，解决问题；明天下车间，检查指导工作，或迎接市委组织部检查，往指定邮箱发报表、视频、照片、汇报材料。有时为迎接省委组织部检查，还开夜车，赶材料，熬通宵。
　　人事处分管的一项工作，叫作下村结对子一对一地帮扶脱贫，工作地点是离市三十里的一个大村，有三十户人家。由于去也没去，只打了几个电话，底数不清，工作不到位，给上级汇报时挨了批评。厂长在汇报材料上签道：把这项工作交给施部长。
　　这项工作一交到了倍德手里，那它马上就有一个大大的好字显现了出来：只一个上午，力度大了，底数清了，效果马上显现出来。倍德与每位贫困户都见了面，进行了座谈了解，对帮扶对象的基本情况，包括人口，住房、土地、技能等都了如指掌。对症下药，给予了实质性地帮扶，一对一的指导帮助，制定了发展生产项目，多种经营项目，有的贫困户有了新的收入。受到市委组织部通报表扬。
　　厂长笑着夸道：施部长，您太棒了！我代表全厂职工干部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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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hr和倍德一块被切线的倪处长，祁处长，简处长，他们在家一面抱孙子，一面有好事儿临到他们：外厂有人请他们，使他们又得到了一份工作，月薪八千元。这工作并不要求到岗，而是只需有事与各人原来所在处室联系一下，确保与厂内所做生意成交即可。每周有红包送到家，若大宗产品交易成功，还有肥得流油的回扣到手。三人做梦都笑，这等好事等于平地天天捡元宝啊。
　　他们见到整天忙碌的倍德，笑道：施部长，您真是大才啊！
　　这话里的真实含义是讥笑倍德天真和迂。
　　倍德那能不懂，但是，他仍对他们报以友好的微笑。
　　2012年，厂长换成了汤若江。
　　黄绕坤交班时嘱咐汤若江：你记得给施倍德部长落实副厂级待遇啊。
　　汤若江点点头，表示一定办。
　　到了年底，汤若江得知倍德待遇与职工差不多，就给他补了一万元。
　　倍德去找他，想给他谈谈待遇落实问题。还没等倍德开口，他就说：我知道，我知道，一定给办，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倍德又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