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月8日下,八宝山殡葬处革委会主任张希来和副主任李兆诚突然接到北京市革委会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们立即到人民大会堂参加紧急会议。放下电话,张希来有种不祥的感觉,心里有些害怕,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拉上李兆诚马上乘车出发。一路上心里沉甸甸的,他们的潜意识告诉他们可能是敬爱的周总理去世了。 全国人民都知道总理病重住院多年,而且前一时期上级也曾含蓄地打过招呼,要他们做好中央主要领导去世后的火化准备工作,从思想上、工作上要预先准备,以免到时措手不及。再有市革委会直接通知八宝山负责人去参加会议还是头一次。肯定是有中央主要领导去世,布置有关准备工作。种种迹象表明很可能是总理离开了我们。但是他俩也不敢说出心中的猜测,他们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测落空。他们极怕听到总理去世的噩耗。 来到人民大会堂,进到一间不大的会议室,一进门他们就觉察到屋里的气氛不对劲,人们一个个神色严肃,心情沉重,熟人见面也不打招呼,似有天大的祸灾临头,一种不详的气氛笼罩着会议室。 北京市革委会主任吴德走进会场,他缓步走到会场前边的桌旁坐下,忧郁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人们,沉痛地宣布:同志们,今天上午9点57分,总理去世了话音未落,人们感到似晴空霹雳击中身子,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像触电般头皮发炸,身子麻木,瞬间全被这消息惊呆了 哇一一不知是谁粗犷的嗓音先哭出来,顿时屋里乱了套,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一个个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猜测终于被噩耗所证实,人们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旁若无人地哭得像个泪人,口口声声呼唤着总理。会议一时开不下去了 同志们,同志们。吴德抹着眼泪劝着人们,他反复说了几次,人们才稍稍平静一些,唏嘘着用手指抹着眼泪。同志们,现在不是我们难过的时候,总理去世了,还有许多工作要人们去做,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吴德对总理后事的准备工作进行了布置,提出了要求。接着他又说:根据中央的决定,总理的丧事从简,中央有统一安排,各单位不要设灵堂,不要开追悼会,要服从中央的决定 人们惊诧地抬起头,似乎不明白自己的耳朵,对中央的决定迷惑不解,为什么中央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吴德最后严肃地宣布:总理去世的消息现在外界还不知道,在中央未向外界正式宣布之前,这个消息属于绝密,在座的同志如把消息透漏出去,我们就以党纪国法论处,绝不 客气! 散会后,人们低着头,抹着眼泪一言不发地走出会议室。大会堂的服务员们看到这么多干部散会后一个个都红肿着眼,用手擤着鼻子,抹着眼泪走出来,都奇怪这是什么会议。发了生什么事?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今天连50多岁的老头子也哭哭啼啼地,她们又不能问,这个疑惑只能藏在回八宝山的路上,司机从车内的后视镜中看到两位主任泪眼涟涟,不时发出轻轻地抽泣声,猜测是发生了天大的祸事。也不敢问,一路无话,脚下加油开回八宝山。到了八宝山,下车前,两个主任不约而同地用手绢把脸上的泪痕擦开,才打开门下车。 主任,开会回来啦?迎面走过来一个干部和张希来打招呼。 张希来低着头没理他匆匆擦身而过。那个干部见平日为人随和的主任这次见面竟连个招呼也不打,正有些奇怪,见李兆诚随后走来,刚想开口问是怎么回事,见李兆诚也低着头,待李兆诚抬头看他时,他惊奇地发现李兆诚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张希来走进办公室前还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啊,主任哭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余下的时间,两位主任足不出户,筹划着总理后事的准备工作。他们反复研究,提出一个详细的工作计划,只等中央一公布总理逝世的消息便马上进行动员,着手进行准备工作。 两位主任开会回来哭了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八宝山,人们议论纷纷,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下班了,两位主任还躲在屋里不出来,这就更增添了人们的疑虑和猜测。 第二天,1月9日清晨6时半,夜色还未尽,中华大地还笼罩在朦胧的夜色之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中突然播放沉痛的衰乐,听到广播的人们惊恐万分不安地等侍播音员报道是谁逝世了。当播音员用沉痛深厚的声音向全中国、全世界宣告: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国务院讣告,中国人民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杰出的共产主义战士、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1976年1月8日9时57分于北京世,终年78岁。中共中央成立了以毛泽东主席为首的87人组成的治丧委员会。刹时间,所有听到消息的人们惊呆了,只觉头皮发炸,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手足冰凉,六神无主。 巨大的悲痛笼罩着中华大地。虽然人民都知道总理患病多年,但仍祈盼总理能奇迹般地战胜疾病,中国离不开你,人民离不开你,人们盼你带领全国人民去实现四化。然而现实把人们美好的愿望击得粉碎。这一天举国悲痛,万民皆哀。 八宝山的人们坚持上班来了,人们脸上失去了往日欢的笑容,一个个哭肿了眼,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见面第一句便问:听广播了吗?对方未曾开口,泪水已流下来,泪眼相望,默默无语。人们知道昨天为什么两位主任哭了,他们开会提前知道了消息,他们把悲痛埋在心底,强忍着才没有在工人们面前哭出声来。 上班,处里就召开动员会,会还没开,人们就聚在一起嚎啕大哭。主持人在哭、参加会议的人也在哭。这些平日见惯了死人,听惯了哭声的人们,今天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放声大哭,以致于会议开不下去了。 许久,主任意识到还要为总理做许多事情,不能让悲痛耽误了总理的后事,他强忍悲痛,声音哽咽地动员工人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尽我们的最大努力办好总理的丧事,要对得起为人民操劳一生的总理,对得起全国人民对我们的期望。他还要求,总理的后事我们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充分的准备,以最好的物质条件、最优质的服务、最高的规格为总理服务。要求所有人员在这期间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圆满完成任务。工人们一致表示要以实际行动为总理尽最后一次力。有个平时表现随便、不大听管教的小伙子站起身,把胸脯拍得山响,边哭边表态:大伙放心,我要在这会儿调皮蛋,我就不是爹生娘养的,我,我就对不起总理话未说完他就趴在桌上抱头痛哭。 事实证明,八宝山人关键时都能顶得住,筹备总理丧事期间,所有人员自觉加班加点,没有一个人有怨言,让干什么就干好什么,平日表现不好的工人这次也格外卖劲。这都是为了总理呵,只有总理才能让人们有如此的凝聚力和干劲。 人们的心是相通的,情感是相融的。此时此刻,人们的心情都一样,就是一定要把总理的后事办好。 两位主任把上级的指示传达给全体职工,但是关于不准设灵堂的这一条规定他们没有传达。人们敬爱的总理去世了,为什么不准人们设灵堂莫总理,为什么要压制人民的悼念活动?! 人民群众纪念总理的心情是一两条禁令压制不了的。两位主任冒着违抗上级指示被处分的危险,命令在礼堂大厅布置总理灵堂,而且布置得要快、要好,全体职工都要到灵堂去祭奠总理。 会后,人们马上行动起来,不到半天时间灵堂就布置好。大厅正中是挂披着黑纱的总理巨幅遗像,下边摆满了鲜花翠柏。大厅四周摆满了工人们敬献的花圈(这点八宝山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工人们一批接一批地来到大厅吊唁总理,人们在总理遗像面前低头肃立,男人们止不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掉,女人们则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人们哭喊着总理,大厅里举行过千万次追悼会,没有哪一次能赶上总理逝世这么悲痛的场面。 在火化车间和告别室门口,许多市民失去亲人,送亲人来火化,他们还不知总理去逝的消息。当他们从八宝山人哭红的眼睛里,从八宝山工人的嘴里得知总理去逝的消息后,他们原已逐渐平静的悲伤再一次爆发,他们再痛哭,但此时他们已不是在哭死去的亲人,而是在哭总理的离去。亲人去世他们也没有这么悲痛欲绝过,而总理的去世却真正使他们感到不可抑制的悲痛。人们在哭,八宝山在哭。全中国都在为失去了一位好总理在痛哭。 八宝山的工人们强忍泪水,满含悲痛,在为总理的后事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