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一赵局长的退休生活

　　童谣
　　孙青松
　　房改前，市水产局宿舍三号楼西单元住着赵、钱、孙、李四位局长，人称局长单元。赵局长原是一把手，住二层楼，春节前刚办了退休手续，由三层楼上的钱副局长接任一把手的位子。
　　赵局长退休后，生活显得规律多了，早晨在草地上打太极拳，上午去机关看报纸，中午睡个囫囵觉儿，便又提着鱼具垂钓去了。偶尔碰见个熟人打招呼，乐呵呵地说句冬暖夏凉的话，自由自在，过着无官一身轻的生活。大院的人说，你看人家赵局长，心胸多豁达哟，就是和有些当官的不一样，那些人一旦离开位子，就失落的生起病来。这话不到一年，人们就很少看到赵局长的影子了。接着，传来赵局长写申请要求调换房子的消息，并且是以新换旧。理由很简单，自己是一个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党员，如今已退休，就不应该再享受局长待遇了。那时还没房改，对老局长的举动，机关上议论纷纷。有的说，明知搬不了，这是作秀，他是想在市老干部系统弄个实践三个代表的积极分子。还有的说，他先前与几个副局长有矛盾，如今没权了，住在一起显别扭。可这都是猜测，真由儿还是赵局长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赵局长从退下那天起就安慰自己要好好活，别象那个前任，离职半年就在家里窝囚死了。再说，机关上的头头们多是自己提拔的，又为下面办了不少好事，人家还能忘了你？可想归想，渐渐，他发现大院的人再也不象从前那么敬畏他了。说话直了腰板儿，看他象个陌生人，有的还躲他走，过去门庭若市的家成天冷冷清清的。那些提着大包小包送礼的人，都越过二层往上窜，有时敲错了门儿，他还的告诉人家门号。最不能使他容忍的是错送到他家的东西再要回去。那是中秋节前的一个晚上，他曾经批过款的一个县水产局派人送来几箱海产品，他当晚放进冰箱里。第二天一大早，那送礼的人又找上门来，说是送错了，又把东西搬走，当着他的面送到三楼钱局长家去了。象这样的事还发生过几次，后来，再有人敲门，他就先从猫眼儿里瞅，再仔细问，或是干脆就不开门了。
　　他感到受了莫大侮辱，心想，这些人过去跑项目求他批款时点头哈腰，逢年过节挤破他家门槛儿，我现今没权了，也不能立时冷成冰呀！嗨，都是些势力小人，世态炎凉啊！多少次，他站在凉台上，看着那些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面孔搬着礼品越过他家门，心里就不是滋味。时间一长，夜里失眠，血压升高，身体也不如从前了。终于，他下决心离开这个楼洞，来个眼不见为净，哪怕搬到当年的旧楼上。当然，他毕竟是个有身份的人，虽说气往肚里咽，但表面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调房报告还得编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眼看春节就到了，每临节日，他的血压就随着楼道里送礼人的脚步声增高，仿佛患了恐节病。这一夜，他又没睡好，白天脑袋发胀，心神不安。他极力安慰自己，解脱自己，甚至骂自己，但都无济于事。
　　爷爷！爷爷！
　　楼下传来兰兰的声音，小孙女刚从幼儿园回家，他急忙下楼去接。只见兰兰和钱局长的小孙女历历边上楼边打着手拍儿唱：
　　山上有个屋，屋里有个锅，锅里有个盆，盆里有个碗，碗里有块肉。你吃了，我馋了，我的故事讲完了。
　　唱完，兰兰一斜脑袋：是我吃了，你馋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历历毫不示弱，小手指檫着左脸蛋儿：丢丢，我吃了，你馋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兰兰还想争辩，见爷爷来了，两个小伙伴又牵着手唱着上楼去了。
　　看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仔细品着童谣，他似乎感悟到什么。
　　夜里，那童谣总在耳边响起：你吃了，我馋了；我吃了，你馋了是呀，现在人家吃了，我馋了，可过去我吃的时候，人家还馋呢！谁有权谁就吃，人总不能一辈子独占吧！再说，故事也总该有个终结。想到这里，他眼睛忽然一亮，感到周身轻松，心理也平衡了。
　　第二天，他去机关要回了调房申请。人们看到，老局长每天又开始晨练、读报、垂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