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曾说中国历史上只有两个半圣人:两个圣人是指孔子和王阳明,半个圣人则是曾国藩。说孔子是圣人,绝对没有任何争议,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孔子在中华民族历史上的贡献无可替代。曾国藩的争议就有点多,这里不作讨论。至于王阳明是否也是圣人,也没什么争议,甚至有人认为他是古往今来少有的真正能做到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之人。 王阳明 今年是王阳明诞辰550周年,我们来具体分析总结王阳明的精神事迹。当然,正如王阳明所提倡的那样:知行合一,日常学习生活中努力去践行才最重要。 王阳明于明宪宗成化八年,即1472年10月31日出生在浙江绍兴府余姚县。本名王云,后改为王守仁,号阳明。其祖父王伦,不仅勤奋好学,还经常将家里的钱财接济同族子弟。父亲王华从小就品学兼优,六岁时捡到几十两黄金主动归还,后来科举考试更是状元及第,学问人品都非常高,做过皇上的老师。由此可见,王阳明的家世和家风都非常好,这给他营造了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出乎大家预料的是,王阳明直到五岁才会说话,之前可愁坏了家人。这一说话,就能背诵他祖父抱着他读背的经典,让人惊叹。看来孩子小时候笨点并不能说明问题,但坚持引导他读背经典或加以熏陶才是重点。 最能体现王阳明小时候才华出众的事情就是他10岁时写的诗了。当时,祖父带他去会诗友,席间有人想看看他的才华怎么样,他脱口而出一首诗,震惊四座。就是有名的《蔽月山房》: 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 若人有眼大如天,还见山小月更阔。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远的境界和超凡的哲理认知,真是不得了。 更不得了的是王阳明对学习的认知。12岁时,他和私塾先生探讨天下何事为第一等人?先生说如他老爸那样,高中科举、光宗耀祖,就是第一等人。但王阳明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做圣贤方是第一。意即单纯为了科举学习,不过是功利想法,修养身心,提高道德学问和境界,成为圣贤才是求学的根本。 不过,虽然王阳明12岁时就有了这样的认知,但毕竟还是孩子,思想不成熟,不免也沉溺于其他学说或爱好。用他自己话说初溺于任侠之习,再溺于骑射之习,三溺于辞章之习,四溺于神仙之习,五溺于佛氏之习,后来才始归正于圣贤之学。其实这就是一个成长的过程。作为男孩子,他贪玩,又好高骛远有志于天下,所以想当侠客,想骑马射箭做将军平定天下,读书喜欢诗词,修身沉迷于成仙得道,迷茫困境时又想看破红尘,被佛家理论影响等等也都很正常。不过,转了一大圈后,由博返约,终于发现还是回归修身养性,做圣贤之路才是正道。毕竟,儒家学说所强调的圣贤修行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同样,这给我们以启示:我们在学习生活中也可以有其他兴趣爱好,但却不能为了爱好而迷失了做人、做事的根本。尤其有玩游戏或其他不正常的癖好更应该及时醒悟,以免玩物丧志,甚至沉沦堕落。 王阳明书法 其实,凭王阳明的才学天赋,如果专心为文,成就绝不在同时代的唐伯虎之下,甚至可达李白、苏东坡等超一流的境界。但即便是李白等人的诗文成就,在阳明先生看来,也不过是诗人和文人之技而已。他认为,只有志于心性之学,图为第一等德业,才是大丈夫所为的大道。但致良知成德业,漫从故纸费精神,他追求的是真正的内圣外王,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有了这样的认知后,王阳明开始静下心来踏实学习和修身养性。虽然对功名不在意,但为了实现治国平天下的愿望,便去参加了科举考试。最终他考得二甲第七名,虽然不如他老爸的状元,但一甲只有三名,他二甲第七,相当于总名次第十,也很不错了。 做官后没几年,刚正的王阳明触怒了大太监刘瑾,被杖责四十,还被贬到贵州龙场驿。期间甚至遭受刘瑾刺客的追杀,被他巧妙逃脱。历经生死,他写下有名的《泛海》: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 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把艰难险阻都看开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而真正让他看开的,还是来到贵州后的龙场悟道。 当时贵州龙场条件极其落后,简直蛮荒未开化之地。王阳明他们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自己动手,搭建茅草房。后来,他发现一处不错的钟乳洞,便搬了进去,起名阳明小洞天。他还用石头做了口棺材,天天躺里面。这样的地方,对大多数人而言肯定人不堪其忧,但王阳明却不改其乐。毕竟丈夫落落掀天地,岂顾束缚如穷囚,他犹如上古之人,他自食其力,又读书思考。就这样,历经生死,来到非常落后的地方,过着非常困难的简朴生活,不仅没有打垮王阳明,反而让他更加明悟了人生之道。 久经思考,一天夜里,王阳明顿悟起来,不禁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吓了身边人一大跳。他明悟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心外无物,心即是理也。什么意思呢?就是他明白了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自己的本心,要致力于自己本心的发展。倘若本心不真、不纯,人生如何能有好的方向和发展?所以,人生就是要修养好本心,致力于本心的纯真、良善、积极向上。 顿悟后的王阳明更加积极振作起来,他在蛮荒的龙场建起了书院,即龙岗书院,这可是贵州有书院的开始。他不仅自己修心,也开始教化众生了。王阳明学问高,讲课也精彩,而且深入人心,很快三教九流很多人都过来听他讲课,蔚为壮观。 为了教育好诸生,王阳明特意撰写了《教条示龙场诸生》。他强调,学习要立志、勤学、改过和责善:先立志为学,因为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紧接着要笃志勤学在,勤学过程中发现错误则勇于改过,然后责善朋友,和朋友一起学习成长。 王阳明教育思想 王阳明可以说是教育大家。他在五百多年前就揭露了学生不喜欢上学的原因:童子本来就是乐嬉游,畏拘束的,而老师如果只知道严查学生的学习,约束学生的言行举止,甚至像对待犯人一样呵斥责罚,学生自然也就把学校当做监狱而不想上学了。所以,他认为教育孩子要以重德为本,每天询问孩子在家是否真正爱亲敬长,日常言行举止是否真正忠信笃敬等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让孩子习礼歌诗,要常存童子之心,如春风化雨,让其中心喜悦,萌动发越,并且知识不在徒多,但贵精熟以避免学生负担重,效果不佳等等。这些教育理论,针对当下教育问题也是非常恰切,值得我们深思。 不久,王阳明提出了重要的知行合一说,知和行不能分开,要合一才行。他说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了。发动处有不善,就将这不善的念克倒了,意思就是我们要把真知实践起来,该做的事努力去做,不该做的事先清除这种念头然后不去做,这样才是知行合一,才能修养好身心。仔细想想,日常学习生活中,我们哪个不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但为什么还有人消极懒惰、甚至为非作歹呢?就是没有真正做到知行合一。所以,王阳明的知行合一说太厉害了。也因此,著名教育家陶行知把自己名字都改成行知了,而且是行在前,知在后。我们每个人,也应多知行合一才行。 王阳明在龙场的教化民众,取得不俗成绩,很快便声名远播。两年后,他被调离出来,随着刘瑾被诛,更是被获重用。当时,赣南地区山贼众多,王阳明受命剿匪,开始为国为民立功。 为什么说王阳明是圣人呢?看其对山贼的态度就知道。提到山贼,朝廷其他大臣恨不得铲除而后快,但王阳明深知山贼原本也是良民,只不过被朝廷或生活所迫,不得已而落草为寇。应该先给予他们改邪归正、重新做人的机会,倘若冥顽不化,再铲除也不晚。所以,他先满怀仁爱怜悯之心,写下《告谕浰头巢贼》,劝贼改邪归正。 文中他让盗贼推己及人:有人焚尔室庐,劫尔财货,掠尔妻女,尔必怀恨切骨,宁死必报。而等以是加人,人其有不怨者乎?指出盗贼之罪过。同时,他也对盗贼推己及人,说盗贼之所以为贼,或是为官府所迫,或是为大户所侵,一时错其念头,误入其中,并说此等苦情,亦甚怜悯,也就是非常同情、怜悯他们。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了他们的人生,王阳明苦口婆心地劝他们要改行从善,并且强调自己:上人之心,无故杀一鸡犬,尚且不忍,况于人命关天无非欲为尔等寻一生路尔等今虽从恶,其始同是朝廷赤子一但悔恶迁善,必哀悯而收之怜悯之心、仁爱之情溢于言表,让人动容。所以,很多山贼读了告谕后深受感动而投降。 当然,也有不少冥顽不化的山贼,对此,王阳明告谕中也强调了:尔等冥顽不化非我负你,乃尔负我,我则可以无憾矣,自己不得已而兴兵,此则非我杀之,乃天杀之也。于是,王阳明知行合一,对于投降归来的山贼进行教化然后释放;对冥顽不化的山贼,充分利用兵法谋略,进行剿灭。就这样,能文能武的王阳明一举剿灭了朝廷多年奈何不得的山贼。并且,剿灭山贼后,为了治本,根除山贼,也是为了当地百姓的长治久安,他积极教化当地百姓孝亲敬长、守身奉法、讲信修睦,同时建立学校,聘请名师,端正民风。真正让百姓注重道德修养,移风易俗,杜绝了盗贼滋生,安居乐业起来。 王阳明破除山贼,立下大功,门生故旧欣喜无比,纷纷向他祝贺。但王阳明却表示区区剪除鼠窃,何足为异?他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真是振聋发聩。不错,人呐,百念皆由心生,如果破除不了内心消极颓废,甚至为非作恶之贼念,何谈积极向上,至善至美?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应努力破除心中之贼,积极向上。 就这样,王阳明见天下人不识本心、为私欲贪念所蒙蔽陷溺,甚至还有父子兄弟如仇者,他痛心不已,写下《睡起偶成》: 四十余年睡梦中,而今醒眼始朦胧。 不知日已过亭午,起向高楼撞晓钟。 起向高楼撞晓钟,尚多昏睡正懵懵。 纵令日暮醒犹得,不信人间耳尽聋。 王阳明这个撞晓钟和鲁迅的打破铁屋子理论一样,都是为了唤醒昏睡之国人。他拔本塞源,认为人们学习和生活,不能只是为了获取知识、名利等,要致力于根本才行。他提出了四句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为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心之本体是无善无恶的,而良知就是内心知善知恶,知善恶、明是非后,更要知行合一的为善去恶,这就是有名的致良知。 王阳明像 王阳明非常看重致良知说,他说良知之学,以为必由此而后天下可得而治。是以每念斯民之陷溺,则为之戚然痛心,忘其身之不肖,而思以此救之世之君子惟务致其良知,则自能公是非,同好恶,视人犹己,视国犹家,而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求天下无治,不可得矣。良知就是人心,致良知就是致力于修养纯真良善的本心。所以,人们把王阳明学说又称为心学。不错,修身先修心,本心修养好了,自然可以积极向上,成为圣贤。大家都修养好了,自然也就天下大治了。 天下大治不仅要正人心,更要平大乱。百战自知非旧学,知行到此证合一。王阳明将他的学问、抱负付诸实践,克服各种艰难险阻,又先后平定了宁王朱宸濠的叛乱和广西盘踞多年的匪患,为大明王朝避免了一场更大的内乱,为西南地区奠定了长治久安。其用兵能力和战绩,对比古今名将也是毫不逊色,《明史》中更是称赞道:终明之世,文臣用兵制胜,未有如守仁者也。 不过,须怜绝学经千载,莫负男儿过一生,相比于功绩,王阳明更看重的还是他的学说,尤其是致良知说。他说我此良知二字,实千古圣圣相传一点骨血也。并且,圣人的心,忧不得人人都做圣人,在他看来,良知人人皆有,圣人亦是人人可为,关键是要立下圣人之志,而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不过只是其心纯乎天理而无人欲之杂凡人肯为学,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也就是说,只要大家立下圣人之志,努力致良知,也都是可以超凡入圣的。 所以,王阳明呼吁大家一起来致良知,共同传播良知之说:诚得豪杰同志之士共明良知之学于天下,使天下人皆知自致其良知,以相安相养,去其自私自利之蔽,以济大同,并且方虽传于庸医,药可疗夫真病。只要多教育引导大家致良知,去除自私自利的弊端,肯定可以让人积极向上,做到圣贤,社会大同。 王阳明 多年的劳累,长期的奔波,让王阳明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嘉靖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也就是公元1529年1月9日,王阳明在船上病逝。临终前,弟子询问他有什么遗言。王阳明表示: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平静而终。正如他之前的诗句所言: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他一生知行合一致良知,内心光明,其品德、功绩和学说思想也绝对达到了立德、立功、立言之三不朽标准,实现了儒家知识分子最高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自然人生无憾,可以告慰天地、圣学、亲友,以及他自己之本心。 种树者必培其根,种德者必养其心,总结王阳明知行合一致良知学说,其宗旨就是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为善去恶,修养好身心,致力于内心的光明,成为圣贤。相信大家如果多学习阳明心学,践行阳明学说,真正去知行合一致良知,肯定会内心光明,更好地在社会上立足、发展,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甚至也可以立德、立功和立言的! 知行合一致良知,内心光明是真知!大家共勉!谨以此文,纪念王阳明诞辰550周年! 2022年10月31日 范以强于山东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