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不忍卒读（不忍卒读指的是什么意思） 原载于《中国青年》杂志2021年第7期 时光里的＂东方宝石＂ 文/邛旨苕 朱鹮舞，尽思量。 2021年春晚舞蹈《朱鹮》，将灵动、高贵的东方之美呈现于众人眼前，留下经久不息的惊艳与赞叹。而在这精彩的片段之外，完整版舞剧《朱鹮》则为更多人勾勒出了一幅横跨千年的生命史诗画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画帘开处，一派春波溪曲的和美景象。在这澄碧的农耕人家处，樵夫乍见纯真多情的东方仙子，顿生爱慕之心。他们脉脉诉情，在广阔的平原沃野间浪漫共舞、悠悠回旋，彼时心中只有倾心相许的懵懂惆怅。原以为短暂的相聚和欢乐，是为了未来的长相厮守。若是在别处的话本中，时间便是一切无解爱情的最后转机——无论光阴如何变幻，有情人终可抵御万难成为眷属。而在此处，时间是物是人非的注脚，朱鹮留下一尾羽毛，在等待中没有迎来＂游园惊梦＂般的希望，而是永恒的灭亡。 它们，轻轻怯怯地出场；它，孑然一身地长眠。 舞剧《朱鹮》将浪漫当作开篇，引人缓缓走进希望，随后于情节高潮处急转直下。再遇鹮仙，一幕幕的似曾相识，让人误以为是光阴重现唯美旧梦，其实舞台所渲染的光彩、追忆与互动的细节全都不同。随后，真相大白——污浊而恶劣的生态环境和奄奄一息的朱鹮群体令人触目惊心，唯留一地的唏嘘与伤怀。 人生若只如初见，垂暮之年，他隔着冰冷的玻璃与她相望，被制作成标本的朱鹮亭亭静立，化作所谓美与古老的象征。她的眸中了无生气，再也不是曾经顾盼多姿的鲜活生命。他们终于得以永远相见，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因无尽和沉重的懊悔，陷入绝望至深的相思。咫尺之间，独留下一人在世，旧梦离散，相守难成。 含蓄之美，花开半香 朱鹮，昔日从吴王夫差鼓中飞出的＂吉祥之鸟＂，通体雪白如玉，顶着耀眼的朱红色之冠，却会在引颈飞翔时，为你展露出一双粉而柔美的翅羽。它不似天鹅般在回转之间尽显舒展和优雅的曲线之美，不似仙鹤般在信步之时流露雅逸和脱俗的高洁之姿。它有的，更多的是来自东方审美意趣中一种名为＂含蓄＂的美。 此含蓄，是它在独处时的从容，是临水闲憩时的沉静，是不合其他鸟群而修于自身的淡然，是翱翔时的肆意灵动……就如舞剧中美人的形象演绎般——飘然似飞起的同时，双脚收于那一尾粉色裙纱中，伸展而不外露，姿态矜持而力量感十足。 含蓄之美，有着一颗在隐约中释放热情的纯粹之心。朱鹮伫立水岸，轻巧涉足而不疾不徐，是平淡内敛的含蓄之美；朱鹮仙子与意中人相识相知，默默无语而心灵相通，是清新自然的含蓄之美；鹮群与农耕者和谐共生，得其乐而欢喜舒畅，是纯洁美丽的含蓄之美。 朱鹮将对恋慕之人的一往情深藏于目光中，将对世界的不舍留念表达在徘徊的动作中，还有那一根道尽＂千年呼唤＂的羽毛，朗然诉说着它们执着的等待、无言的珍惜。我们甚至可以在色彩体系中发现，＂朱鹮色＂也是鲜活和明亮的一抹存在。它看起来与日光相近，浅浅涂上一层像是淡淡的海棠花色，深一层则是瑰丽的绯红色。与耀眼的光芒融为一体，在明媚中游刃地过渡，如此美妙的颜色，以便于朱鹮在飞驰之时，于人们头顶不经意地掠过，也是天空中一道鲜艳却不突兀的美丽风景。它的一举一动，皆在方寸之间。 而舞台上的《朱鹮》更似古典诗画中的精妙一笔，有着＂花开半香＂的婉约，有着＂雨打清荷＂的精致，惊鸿却不恣意，醒目却不张扬。或许从未了解过《朱鹮》的人，因它的冠绝天下而认为其是阳春白雪之流，其实它虽以诗情画意为名，却扎扎实实地生于自然间——创作者赶赴实地采风、严谨考究，将朱鹮的习性融于创作，将记录的生活和情感融于艺术，上海歌舞团以细腻的舞蹈编排表现出生动传神的东方精灵，将古典舞、芭蕾舞、民族舞融为一体，在古典悠扬的旋律中展现如梦的幻境，借由跨越时空的故事诠释生命的起伏跌宕，更让此舞剧被世人赞誉为＂东方版天鹅湖＂。 落花时节又逢君 朱鹮，天性敏感而温顺，在成长过程中体态会从纤柔变化为怡然，愈显端庄而典雅。它自知外形出众，故生有自怜自爱之心，对生存环境要求甚高，却从未想到昔日与之相依相偎的人类，会在面临家园、面临生存这一问题上，成为日后对立的另一方。 它们眼中的净土，从曾经的稻田和沼泽，变为人迹罕至的山岭。 在濒临险境中，舞台上的朱鹮渐次倒下，它们在不再洁净的生存之地时飞时停，在干涸的土地上寻找虚无的希望，羽翼舞起的身姿不再飘袅而日益沉重。昼夜的光于它们而言，只是寥如晓星的微弱存在，最后三只朱鹮被舞台的光束收进＂永夜＂，殊不知最终迎来的将是生命的消逝。 前人举起羽毛，睹物怀人。 后人举起羽毛，保护生灵。 羽毛，是留给人们的一线希望。曾经作为＂爱情信物＂，带来彼此重逢的希望；今后也会作为＂时光信物＂，带来再次相遇的希望。它是一枚饱含伤痕的书签，让人不忍卒读其翻开后的悲恸，更让人知晓一个道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不是一方征服一方、利用一方、驾驭一方的简单关系。 一度被认为已然灭绝的＂东方宝石＂朱鹮，在中国陕西境内化身为＂秦岭七君子＂，翩然着落于这地球上同纬度生态最好的地区之一。这七只野生朱鹮因珍稀而轰动世界，被视为＂奇迹再现＂，宛若曾经的朱鹮仙子降临，给予翘首以盼的人们再一次的生机——与她在破晓中重温往昔美梦，在灿烂朝霞和无边的绿野间携手共舞，那时湖泊会嫣然含笑，谷物会茁壮生长，森林会蓬勃蔓延。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就可拥有安宁和平静。 因为难忘失去，才更懂得珍惜。 朱鹮不仅联结起人类与其他生灵休戚与共的使命感，同时也传递着中日两国人民的情感。因为佐渡岛＂阿金＂的离去，让日本产朱鹮血脉延续的希望濒于破灭，后两国共同致力于保护朱鹮计划，同时也有更多的人陆续加入拯救朱鹮的风雨坚守中，自然保护区的建立、野外栖息地的形成、科研人员的不懈探索，无一不充满着＂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美好愿望。 保护朱鹮的道路崎岖漫长，但因爱带来的剧痛和震撼，让人对待自然的醒悟更加刻骨铭心。朱鹮的生命犹如一根金色的绳索，需一双双坚忍有力的手将其拉紧，负重致远地传递下去。如今，在中国、日本、韩国以及东西伯利亚，朱鹮正一步步从消失的边缘退下，缓缓地走进＂生命的第二个春天＂。 舞台上，鹮群以天真烂漫出现，以落败飘零消亡，留予众人阵阵哀恸；舞台外，田野间的几千余只朱.正逐渐重现光彩，涉于浅水，栖于高木……它依旧含蓄地向众人点头致意，慢曳着洁净的身姿，在重新修筑起的新家园中再次繁衍，在清澈的万顷金波中轻盈行走，在一望无际的绿水青山中欢欣入睡。 朱鹮一舞，惊梦芳踪。 对生命的敬畏，应是我们永恒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