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中篇连载二十四

　　回到省城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而此时的城市却安静得有些死气沉沉，人们都安心呆在屋里，似乎户外的一切引不起任何兴趣，这对于刚从广州回来的他们来说简直有些天壤之别。
　　其实，并不是外面不精彩，是人们被紧固的思维束缚着言行，他们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无条件的服从，习惯了随大流，大部分人打死都不愿意出任何风头，这就是那个年代，那些长期被运动整怕了的善良的人们的思想意识。
　　休息了几天，李东和张宇便悄悄四处探问谁想买电视机和录音机，冲着李东爸爸的地位，人们虽然有所怀疑但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很快电视机和录音机便出了手，这让他们挣到了一生中的第一桶金的同时，他们的名声也在悄悄地被人传播着，找他们买这买那的人也越来越多。
　　老话说的好，枪打出头鸟。忽然有一天，两名穿着雪白警服的民警把两人从家里带到了派出所，说他们投机倒把，如果他们再不停止，那就是破坏社会主义建设。办案民警要求他俩交待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倒卖东西的，都倒了什么东西，倒了多少，俩人一口咬死说就做了一回，第一回倒了五台电视机，第二次还没去呢就被带这来了，并一脸诚恳老实地表态说再不倒卖东西了，请公安局观察后效。
　　民警见问不出什么，也实在觉得他们的行为也没什么可指责的，就把二人拘留了两天，罚了500元把他们放了。
　　两人从派出所出来并没有停手，两人决定更加稳秘地去做，再去广州不告诉任何人，倒回来的货票也只在一定的小范围内流通，他们为此专门将总买他们东西的人进行了筛选，只留了几个口风严的交际又广的人。
　　这样的生意又悄悄做了二年，俩人了都有了积蓄，李东得到内部消息，国家要放开供应，人们可以不再凭票购买，市场要扩大，人们可以适当经商，俩人不再倒卖紧俏商品了，他们决定大张旗鼓地经商，他们经过短时间的市场观察，决定从广州批发服装回来做二次批发。
　　第一次批发服装差点赔了，原因是进完的货没保存好，又不懂得砍价，货价偏高，好在没有赔钱，赔本赚了呦喝。第二次两人吸取了教训，进货的时候仔细挑毛病，反复与批发商压价，渐渐地俩人的生意利越来越大，批发的服装也越来越多，样式也越来越新潮。
　　从西装T恤、裙子体形裤到假发太阳镜，直至后来流行大江南北，颇受年轻人喜爱甚至痴迷，且又饱受非议的喇叭裤和高跟鞋，他们什么都倒卖，他们成了真正下海的第一批人，他们引领了城市的新潮流。
　　几年后，他们着实大赚了一笔，在县租用的柜台有十几个，分别雇了人照看，两人除了进货外，再就是挨个柜台巡视一圈外，就是每月去柜台结算一次。
　　手里有了钱后，两人就打算开一家饭店，他们把方向定在专门卖农家饭菜，为此他们专门回了趟柞树屯，与几家达成了购买意向，达成初步协议，只要质量有保证，他们饭店全部购买，价格随行就市，几户人家最初将信将疑，但还是将耕地种上了各种蔬菜。
　　原料定妥后，两人回到城里又紧锣密鼓地筹备饭店事宜，他们选中了站前广场边上的一个四层闲置的旧楼房，两人各出五万元，李东父母又帮着借了十万元，他们交了五年的租金，并进行了分工，李东负责装修所有事宜，张宇负责招聘厨师和服务员，并负责制定相关的管理制度和薪酬标准，一切准备妥当，俩人便各自投入到饭店的筹备当中。
　　饭店正式装修的时间定在九月份，正式开业的时间定在元旦，两人经过商量后，决定把饭店的一楼大厅面向大众工薪阶层，二层建成包房面向中产阶层，三楼建成中高档包房，面向集体聚会和商务宴请，四楼留一半开辟为办公区，另一半做员工宿舍，这类配置是从广州学的，他们之前专门去广州的大酒店进行了参观。
　　经过四个月的忙碌，酒店正式开业。李东充分利用他父亲的人脉，客源不断，生意兴隆，二人充分借鉴广州的经营经验，适当时机组织一些让利和回馈活动，把大厅打造成了大众消费的食堂，生意日益红火。后来，饭店规模扩大，形成了中档大酒店，主要经营粗粮细作，同时，又引进了广州小吃，专门从广州请了厨师，酒店已然成了城市的招牌。
　　两人又去了几次柞树屯，由于酒店收购了全部蔬菜，让村民的心落了地，种菜的积极性非常高，酒店的原料供应没有任何问题。
　　胡庆泰委婉地问他们能不能从村里招点年轻人去酒店做工，两人有点为难，因为新招的工还要进行岗前培训的，但看到胡庆泰一脸的诚意，两人二话没说，从村里的年轻人中挑选了五个带回城里，同时，他们还聘请李大娘为技术顾问，隔三岔五去酒店指导农家饭菜的制作，酒店越发的红火了。
　　与酒店红火形成反差的是石青山所在的化工厂因为没有效益经营不下去停产了，全体职工放了长假，工资停发，石青山失业了，李东让他去酒店帮忙，他说不想去，他不想扔掉专业，李东说让他先去应个急，又没让他扔掉专业，石青山还是婉言拒绝了，其实，他拒绝的最根本的原因他不想说，他觉得去酒店是接受李东的施舍，他不想要任何人的施舍。李东问他怎么办，他想了想说去广州倒服装，李东说他认识发货的人，让他联系一下，他说好，要了电话后自己就去了广州。
　　广州的热闹和繁华实在出乎石青山的预料，冬季的广州依然草绿花香，大街上车水马龙，商业街里人头攒动，大包小裹，急匆匆，又兴兴然。
　　石青山按照李东给的电话号码找到了商品批发的陈先生，陈先生很客气地接待了他，向他推荐了几种流行的服装，并以偏低于市场批发价的价格批给了石青山，石青山一再说谢谢，陈先生说看他人不错，愿意交他这个朋友，他没置可否，在他心里他并不想经商，他不喜欢商场的不尽人情，也不喜欢商人的尔虞我诈，他倒卖服装也是临时之技，等再有别的与专业有关的工作他肯定会重操旧业。
　　服装在这座北方闭塞的工业城市里很受欢迎，尤其一款蝙蝠衫更是抢手，石青山又迅速从广州进了几批不同款式的蝙蝠衫，忙活了一个月全部售馨，赚了上千元，着实让全家人高兴了很长时间。
　　石青山用这笔钱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一份礼物，用一部分钱将房子做了简单维修，还为家里买了缝纫机、电视机，钱几乎不剩，石青山就想把钱全花掉，他总觉得这样挣来的钱有些不踏实，毕竟刚刚从文革的阴霾中走出来，他认为这种没有组织的行为等同于投机倒把，总是让他心里不踏实。
　　王春梅要和他一起倒卖服装，他没同意，让她在家照顾孩子和家庭，挣钱养家是男人的本分，王春梅执拗地坚持要自己去学校门口卖雪糕、冰果和各种糖果，让他从广州给批点各类糖果回来她卖，石青山只好顺着她。
　　石青林和王春阳软缠硬磨让石青山带他们一起去广州，他们就不是出苦力的人，开始石青山不太愿意，在他看来个人倒卖服装总是不保险，一旦再有什么运动，不一定要吃什么苦头呢，一旦把两个弟弟牵连进去，到时反倒让自己心里不安，但他经不住两人的纠缠，再加上王春梅也说让他带一带二个弟弟，最后，石青山妥协了，但有言在先，以后如果受到什么运动吃苦头别埋怨他，乐得二人每人都熊抱了石青山一把，当天晚上硬拉着石青山吃了顿涮火锅。
　　火锅店不大，座落在火车站前，有五十余年历史了，据说最初是由一个东北人经营，从镘头到炒菜什么都做，客源主要针对上下火车的人，每年稍有富余，后来，饭店转手一个北京人，进行了全面装修，屋里摆了十几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红铜火锅，炭火火锅迅速占领了一席之地，味道与北京胡同寻常百姓家吃的味道相似，再后来，老板改良了调料，配制了独特的底料和汤料，深受全城人的喜欢，火锅店的规格也扩大成二层楼面。
　　石青山爱吃火锅，这一请正合心思，假装生气地说不去不去，脚却没有拒绝，二人稍一劝说，石青山抬起脚步就往外走，他好久没去吃火锅了，天气虽不是很冷，但也适合吃火锅的时候，到了饭店，他们选了一个包房，二人让石青山点，石青山也没客气，点了自己爱吃的酸菜、秘制血肠、手切羊肉、鱼丸和特制粉丝，另外点了一个凉菜和三束散白，用热水烫了，三人便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石青山略有醉意，你们要去广州我不拦着，你们想倒卖服装我也不反对，但我总觉得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形势不稳，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可别后悔。
　　不后悔，是我们自己愿意的，你只要把我们领上道，以后就我们哥俩闯了，现在的日子实在太憋屈，有劲也不愿意使。
　　到时后悔可别怨我，我不想再干了，你们要是挣钱了多想着请我吃涮羊肉就行了。
　　石青山最终还是带上石青林和王春阳去了广州，他们二人便辞掉货场搬运工的工作，欣然同往。到了广州，石青山把二人介绍给陈先生，三人又从陈先生处进了一批脚蹬裤、蝙蝠衫等新款，石青山特意去了一趟糖果批发市场，批了当时销量很好的大白兔奶糖，另批了一些不同口味的水果糖，满满一麻袋，坐着火车一起带回了省城。（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