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则冷知识。 无论是鲨鱼还是鳄鱼，它们都不是牙齿数量最多的生物。全世界拥有最多牙齿的生物其实是不起眼的蜗牛。 蜗牛的嘴里有135排牙齿，每排105颗，总共有14175颗牙。一些蜗牛的牙齿甚至超过了2万颗。 蜗牛的厉害不止于此。 法式蜗牛是名闻遐迩的西式大餐。不仅法国人吃，中国人也爱吃。全中国可以吃的蜗牛都来自嘉兴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余新镇。 不同于路边常见的非洲蜗牛，这些可以吃的蜗牛有一个特别美丽的名字:中华白玉蜗牛。 沈福良就是壮大白玉蜗牛产业，带领一方百姓走向共富之路的带头大哥。从2000年他做了第一个蜗牛供货网站，就能看出来他有超前于时代的远见。 一个＂蜗牛哥＂拉动了整个产业的提升。慢吞吞的蜗牛创造了一年几千万元的产值。 厉害的蜗牛，厉害的中国农民！ 走在共同富裕的大道上 我们的流金岁月 蜗牛哥 口述 沈福良 整理 孙侃 很多人不明白，养这个腻心的、脏兮兮的东西干什么？他们不知道，蜗牛可是世界四大名菜 你吃过蜗牛吗？我说的蜗牛，可不是拖着一条鼻涕、背着一只贝壳，爬起来很慢的那种小蜗牛，我说的是我们生产的白玉蜗牛，通过焗、烤、炒、焖等加工，就成了一道名贵的菜肴。 那白玉蜗牛吃到嘴里，啥滋味？我告诉你，吃起来像墨鱼，又比墨鱼软；有点像蛤肉，但比它细腻；像煮熟的鸡蛋白，又比蛋白有韧劲。没有腥味，没有骨头，不油腻，有点滑爽，口感好得很。 世界上有25000多种蜗牛，白玉蜗牛只是其中之一。在中国，白玉蜗牛养殖最普遍、产量也最大的地方，是嘉兴南湖区的余新、曹庄一带。 你已经猜出来了，我不是我们这一带第一个养殖白玉蜗牛的人。从跟着人家尝试着养殖，到走上规范化、规模化的生产路子，前前后后究竟吃了多少苦，一下子怎么说得完？ 余新镇最早养白玉蜗牛的人，是阔家桥村的张贵明。他养蜗牛的时间，是1987年。很多人不明白，养这个腻心的、脏兮兮的东西干什么？ 他们不知道，蜗牛是世界四大名菜，和鲍鱼、鱼翅、干贝齐名。你猜法国人一年吃掉多少只蜗牛？三亿只。啧啧啧。他们还搞出很多花样，有洋葱炒蜗牛、烩烧蜗牛、宫爆蜗牛、滑蛋蜗牛，当然法国人最最喜欢的，还是法式焗蜗牛。 张贵明总结了两点：＂蜗牛爬得慢，赚起钱来倒很快＂，＂只要干得好，养蜗牛比养猪、养羊更来钱＂。 很多人觉得他是在忽悠人。当年的养殖方法也确实比较原始，造成蜗牛的质量参差不齐。张贵明养了十几年蜗牛，规模一直不大，好几年还亏了。 高中毕业后，我就在地方上搞运输。可能觉得我是一个能人，张贵明几次跑来我家，劝我加入养蜗牛的行当。他说自己经验没有，教训是有的，统统给我作参考。 当时撤乡并镇，余新镇也想干出一番成绩，镇领导几次跑来我家做动员。 我反复琢磨，要不我也试一把，尝尝这养蜗牛究竟是啥滋味？要是真赔本了，大不了再回去去搞运输。 我请人做了国内第一个蜗牛供货信息网。我认定，这个网站对蜗牛营销方式的改变，将是突破性的 我先做了一件事：摸清市场。当时主要卖的是活体蜗牛，中间商把农民养的活蜗牛收过来，拿到海鲜市场上卖。淡季大家都在抢货，旺季价格掉得很低。这样恶性竞争，养殖户怎么会不赔本？ 我的想法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全套产业链。养蜗牛必须有自己的品牌，还要有知识产权和研发团队，更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销售渠道。 当时这个想法确实比较超前，但我的性格是：认准了一件事，非坚持做好不可。 2000年5月，我接触到当时还是新鲜事物的互联网。我花了1500元，请人做了国内第一个蜗牛供货信息网。 当时上网还要电话拨号，网速慢得可怕，出一张图片要半小时。但我认定，这个网站对蜗牛营销方式的改变，将是突破性的。 每天一大早，我先去养殖户家里收蜗牛，拉回家冲洗干净，装箱，送到火车站货运部，然后回家，继续猫在电脑前查询市场信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久。 我还想了一句很妙的广告词，叫＂世界上最慢的速度跟最快的速度在赛跑＂。很形象吧？当蜗牛爬上互联网，就有了最快的速度，跑向全国各地高档酒店的餐桌，甚至跑向全世界。 ＂线上互联网，线下跑市场＂，每到一个新的海鲜市场，我挨个摊位递名片，询问是否需要蜗牛 我真正建立了第一个网上客户，是2000年7月，客户的名字叫刘旭，地点在沈阳。刚开始，我每次发货都是70斤，后来逐步增加。 有了第一个网上客户，我真激动啊，这互联网的作用我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后来，我又了解有个网站叫阿里巴巴，当时还是免费的。我注册了一个阿里巴巴诚信通会员，在上面发布自己的供货信息。 真的，后来，北京、天津、广州、江苏和上海等地的客户，纷纷通过网络与我联系。恰好临近国庆节，加上夏季农户饲养的蜗牛量比较大，客户的需求量也比较大，我的生意开始好转，每天都要拉3、4车的蜗牛到车站发货。 但光靠一个网站，是没法打翻身仗的。 做蜗牛生意的第一年，我没赚到利润，再加上运输损耗，还亏钱了。这样尝过味道，有了体会，我心里反而更加清楚：这件事肯定还得干下去。 当时不是有一句话吗？叫做＂线上互联网，线下跑市场＂，做生意必须两条腿走路。 每到一个新的海鲜市场，我挨个摊位递名片，询问是否需要蜗牛。这个时候的我还远没有达到可以坐飞机赶路的实力。为了省钱省时间，我都是晚上赶火车，睡在火车上。 火车到站，天也亮了。稍微洗一把脸，我就直奔市场，找客户谈生意。我还给自己加了一项任务：到处拜师学艺。福建、天津、北京，不少蜗牛养殖的前辈和专家，我都跑遍了。 凌晨3点，我和妻子开车到蔬菜批发市场。一大早干下来，我们拣到了两车菜边皮，够蜗牛吃三天 2001年，余新镇被浙江省海洋与渔业局认定为＂蜗牛之乡＂，我更加认准了养蜗牛有大好前途。 我用自己和妻子的名字注册了活体蜗牛商标＂福华＂，搞起蜗牛养殖基地，第一年就打开了市场。 我还在曹庄的余贤桥，建了一个120平方米的蜗牛饲养室，雇了村民洪正荣帮我养蜗牛。 白玉蜗牛吃精饲料，也吃青饲料。青饲料主要是菜叶。不要看个头小，蜗牛吃起来胃口可大了。 一天，洪正荣半夜打电话来，说喂蜗牛的菜叶不够了。凌晨3点，我和妻子开车出去，到蔬菜批发市场门口等着。 冬天的凌晨真冷啊，穿得再多，寒风照样冷进骨头里。等了一个多小时，4点多，才有小贩进市场。 蔬菜过磅时，稍微老一点的菜叶被扔在边上。我和妻子主动帮小贩搬运，一边把能用的菜边皮都拣起来。小贩们很感谢我们帮忙清理垃圾。 一大早干下来，我们拣到了两车菜边皮，够蜗牛吃三天。 这样拣菜边皮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二年春天。新种的菜开始收割，喂蜗牛再也不愁了。 2003年＂非典＂来了，餐饮行业一下蔫了，有的养殖户只好把蜗牛直接倒进河里，我的加工车间不停运转，收购量是以前的5倍 日子好了没几天，2003年＂非典＂来了，餐饮行业一下蔫了，连带活体蜗牛也卖不出去。哪怕几毛钱一斤，也没人来收购。有的养殖户只好把养大的蜗牛直接倒进河里。 我坚信＂非典＂只是暂时的，等疫情过去，餐饮业很快会复苏。我也知道，中间商不愿意收是因为卖不出去。可我有蜗牛加工厂，收购来的蜗牛完全可以精加工后再储存。 养殖户听说我还在收购蜗牛，都主动送上门来。只要符合要求的，我一概收进。那段时间，我们每天的收购量是以前的5倍，加工车间不停运转，厂里的冷库都塞满了，我不得不到别的厂子里去联系冷库临时借用。 一个月后，有一家上海公司找过来。他们对蜗牛冻肉的需求量非常大，正在寻找有实力的供应商。他们的要求也很苛刻，如果不能按时供货，我们就要赔一大笔钱。 6月，＂非典＂总算过去了。餐饮业很快恢复了元气。客户们纷纷找上门来。我和上海那边签订了正式的供货合同，当月订单就是1吨。 到9、10月，这家客户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每月要4吨蜗牛。但这时是蜗牛养殖淡季，收购价每天在不断上涨，之前签的供货合同又已经拟好了价格，不能变动，怎么办？ 亏钱也得干啊！信用是第一位的。更何况，供不上货也得赔钱。 尽管作为一种食材，白玉蜗牛的一生最后是在机器蒸煮时结束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马虎、随便地对待它们 这之后，我对蜗牛的加工销售有了新的认识。 我决定从高、中、低三个档次销售蜗牛，高端的调味蜗牛食品，市场定位为高档西餐厅；中端的蜗牛生肉，市场定位为西餐酒店；低端的鲜活蜗牛，市场定位为水产批发市场。 2004年11月，我建造了新的蜗牛精加工车间，几条流水线，包括清洗、蒸煮、冷却，都是根据蜗牛加工生产的各道工序，请专家设计的。 每个产品都有严格的工艺要求。首先，蜗牛的重量要基本一致，加入干红、干白后，经过炒制、调味、冷却、速冻等多道程序，最后到达餐厅，经过烘烤直接端上餐桌。 我们成功地与一批国内外大型餐饮连锁及各类星级酒店建立了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2008年，公司聘用了第一个大学生。第二年又招了4名大学生，还成立了蜗牛食品科研中心。我的员工说起蜗牛来也如数家珍。 比如我怎么都想不到，白玉蜗牛这种小小的软体动物，居然是所有动物中牙齿数量最多的，有25600颗，细到肉眼都看不清！这25600颗牙齿并不像人类那样的＂立体牙＂，而是一个带状结构，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牙齿，食物很容易被这些细碎的牙齿碾得粉碎。 更神奇的是，白玉蜗牛没有血液，但体内的水占了很大的比例；蜗牛没有脚，但能匀速运动。它的爬行还与蛇不一样，是腹足肌肉收缩从后传向前端，然后腹足再释放开来，身体向前滑行。 还有，白玉蜗牛是悬挂着睡觉的。也有一小部分只要缩进壳里就能睡，它们会把自己半埋进土里，能睡得这么好看的也只有白玉蜗牛了。 说了这么多关于蜗牛的事，你能看出来，我对蜗牛的感情已经很深了。 白玉蜗牛如同凝脂似的洁白，它不可能是在一个肮脏的环境中生长成熟的。我专门雇了两个阿姨打扫卫生。每天早上7点，还有一名员工拿着药水，从厂区外围到各个车间都喷一遍，这种无毒的药水可以让苍蝇蚊子绝迹，空气中只留下清新好闻的味道。 尽管作为一种食材，白玉蜗牛的一生最后是在机器蒸煮时结束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马虎、随便地对待它们。 我们的不少员工年纪相对偏大，是农村的富余劳动力。我半开玩笑说，加工车间的阿姨在蒸蜗牛的时候，还顺带做了个美容 我们的蜗牛生产加工和销售的模式，是＂公司 基地 合作社 农户＂，专门为我们养殖蜗牛的农户是个基础。 从我开始做蜗牛生意以来，就把怎样发挥养殖户的积极性，怎样提高他们的养殖技术、产品质量当成头等大事，建立养殖标准，创立养殖基地，并以合作社的方式带动农户成为社员，与他们一起走上共同富裕之路。 只有亲眼目睹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大家才会跟上来。 如今我们这一带早已成了蜗牛养殖特色村、特色乡镇，我的公司也成了国家级无公害中华白玉蜗牛标准化示范区、省级现代农业和示范基地和市级农业龙头企业。 我们的不少员工是年纪相对偏大的女性，分别负责分检、清洗、去壳去内脏、蒸煮、炒制、包装等各道工序，她们基本上都是当地人，是农村的富余劳动力。 我半开玩笑说，加工车间的阿姨在蒸蜗牛的时候，还顺带做了个美容。因为蜗牛分泌的黏液中包含天然尿囊素、钙、甘醇酸、骨胶原、蛋白质和维生素，在蒸汽的作用下对皮肤有一定的修复功能，这绝不是夸张。 我们公司，白玉蜗牛产量已在全国排第一，我们的蜗牛年产量占了全国白玉蜗牛消费市场的70%，这也绝不是夸张。 我们有三条生产流水线，一条是年加工量3600吨以上的蜗牛肉生产流水线，一条是年产100万袋以上的调理蜗牛生产线，另一条是年产200万袋以上的即食蜗牛生产流水线。 我们还带动了浙江、上海、安徽、山东、江苏、河南、河北、江西等省市几百户农户从事蜗牛养殖，为实现共同富裕出了一把力。 当蜗牛哥，就要有哥的样子 大家说，你是带领我们致富的蜗牛大王。我说，别这么叫，叫我蜗牛大哥或者蜗牛哥吧。于是，＂蜗牛哥＂的绰号就这么叫开来了。 现在我为什么对制订国家级蜗牛生产标准这样热心？这是因为我从事蜗牛生产加工这么多年来，陆续办起了三家公司，不停地搞研发，打品牌，却一直为蜗牛产品没个国标而烦恼。 当蜗牛哥，就要有哥的样子。 2003年，我就起草备案了种蜗牛的繁育标准、商品蜗牛的养殖标准、商品蜗牛的产品标准和蜗牛冻肉的标准，填补了国内空白。但这些目前都还没有上升为国家标准。没个国标，怎么衡量你的产品质量？怎么判断你的产品质量优于别人？怎样让企业扩大规模、追求高效益，确保可持续发展？不做食品加工的人真不知道，有没有国标，对行业内部的公平竞争该有多重要？ 要问我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那就是进一步做好蜗牛精、深加工这件事，与国内外顶尖的食品企业合作。眼下，我已经与多家世界500强企业建立了合作关系，对于一家基层的农业龙头企业，靠着小小的蜗牛，能打进世界500强的领地，这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但我们已经做到了。 我觉得，我再走20年蜗牛产业的发展路子，再吃20年苦，谁说不能打造出世界一流的蜗牛生产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