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什么

　　（一）
　　残阳如血，寒风似水。
　　送着远去的残阳，该回家了，响亮的鞭声召唤着雪白的羊群。
　　他领着白色的队伍，缓缓地向岗下走去。
　　看着肥硕的大公羊朝着鼻子追着母羊，他叹道，何时是个尽头？年已不惑，家只哑母；四壁空空，寂寞孤廖。年轻的梦想只是找个婆娘，可如云般的遥远。梦想啊经久不变，可岁月啊却在脸上刻上了印痕。我获得不如一只公羊啊，他叹道：它天天吃的是肥美的嫩草，追逐的是成群的妻妾。想到这，他不由得烦起来，猛地抽了公羊一鞭，发什么骚呀，找死呀。公羊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微风带来了它的满脸的委屈。
　　回家了，带进了满屋的沮丧和哀怨。哑母用被灶烟呛出泪水的黑脸欢迎他。他什么也没说，靠在黑墙上闭上了眼睛。疲惫和无奈弥漫开来。唯有单调的钟声和呼呼的火声证明这个昏黑的窑洞里还有生机
　　日子一天天重复。
　　（二）
　　一天傍晚，他刚回家，被一种异样的气氛攫住了心灵。烟囱没有冒烟，昏黄的灯没有亮。他冲到家里，看到了老母在炕上挣扎着想起来。可她那绝望的眼光告诉他已经不可能了。慢慢地，哑母眼里的光渐渐地暗下去了嘴里说着无法翻译的词也隐没在黑暗里了。他抓住母亲的手大声哭喊着，可他感到了母亲的手的僵硬。泪水已决堤了，他不知一时身在何处
　　母亲已弃他而去，他唯一不能释怀的是母亲最后在说什么？
　　吊丧客嘴里肥嫩的羊肉是唯一夸他的谈资。老三，莫怕，你养了这么多肥白的羊，找个婆娘是不成问题的。他麻木了，没有说一句话。惶惶如丧家之犬。
　　日子一天天寂寞。
　　空前的寂寞。
　　夕阳残风，理不清他的思绪。
　　（三）
　　下雨了，好大的雨啊！天地间茫茫一片，羊群聚拢在大树下，他穿着白色雨衣也蹲在大树下，像是一只大羊。他的胸中像有一壶酒，大雨也浇不灭。他想哭哭不出来。他想大喊一声，却没有喊出来。他想起一句古诗，可又忘了。他觉得自己和这雨有点一样，茫茫苍苍，没有出路
　　咦，怎么回事，远处有一个黑影在晃动，忽大忽小，飘飘忽忽。他站起来，走前几步，才明白，是七驴儿的老婆，满身泥泞，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后来也起不来了，任凭大雨去淋。他没有多想，跑过去，去搀她，她身材太高大了，害得老三摔了好几跤。终于把她搀到大树下，他也累坏了，可她太弱了，一放就倒，老三只好搀着她。老三突然打了几个喷嚏，他嗅到一种特别的气息，这么多年来从没闻到。他慢慢地闻到了：原来是七驴儿老婆身上发出的，太特别了，令人沉醉！老三想伸出手抹鼻子，忽然才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放在一个温暖的、软软的、富有弹性的地方，啊，老三才知道放到她的胸上了，老三的脸立刻红了，好不自在，赶快把手拿开。可又得必须搀住她，老三觉得浑身燥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像一个虫子在蚀着他的心。刚好雨小了，老三说，回吧。于是这支白色队伍踏雨前进，临近村子时，你自己走吧，闲话多，老三看着雨，雨还下着。谢谢雨帘隔断了老三双眸
　　是夜，老三彻夜难眠，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头不时升起，他喝了将近五瓢凉水，黎明时，他被羊叫声吵醒，咦，怎么眼角有了泪水呀？
　　（四）
　　从此呀，老三的生活再也不平静了。好几次，他梦到和七驴的老婆在一起，可醒来后，屋里只有静静的月光陪着他
　　昨天又在路上见七驴儿的老婆了，怎么看呀都比电视上的明星好看，尤其是那丰满的胸部，好像是一座坟墓，会不会把我埋葬呢？老三出了神。七驴儿的老婆走过去了，脸红红的。多像快熟的桃子呀，老三痴痴地。
　　日子呀一天天不一样了。
　　看，那花多红！老三注意到了路边的一朵野花，哎？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呢？老三觉得自己傻傻的。
　　（五）
　　七驴家出事了，大家说道。
　　啊，老三第一时间跑到七驴家，看到了头发凌乱的七驴女人和木鸡般的七驴。怎么啦？七驴头也没抬，孩子闯祸了，把他的同学推倒摔坏了，治病要三万呀七驴女人哀哀的说。老三知道，七驴刚刚做完手术，累了一屁股债，乡亲们还在天天要债呢。
　　老三走了，他骑着车飞快地赶到乡信用社，又飞快地赶回来。
　　给，三万块，给那孩子治病吧，七驴猛的抬起了头，挂着泪珠，七驴女人泣不成声，拉住老三的手，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呀
　　（六）
　　老三天天愉快地笑，旷野常常回荡着高亢的歌声。
　　田里劳作的狗蛋说：他妈的，这光棍比有老婆的还高兴。
　　一天傍晚，老三回到家，门外闪进一个人，吓了老三一跳。还没等老三反应过来，那人走了过来，原来是七驴女人，手里提着几包东西。他伯，我煮了一些菜给你送过来，老三连连推辞，可挡不住浓浓的热情。
　　菜好丰盛啊，有鸡有鸭，他伯，喝吧，这是我哥捎来的好酒呀，昏暗的的灯光下，七驴女人真是越看越美。柔声的劝酒，迷人的眼神，不觉得一瓶酒已底朝天。灯为什么晃呀？七驴女人你不要抱我呀
　　羊呀，你怎么那么烦，这么早就吵我？老三睁开惺忪的眼睛，又吓了一跳，身边有个女人睡得正熟。啊呀，我不是做梦吧？竟然是七驴女人？怎么回事，我记得她来过，我竟然喝醉做了糊涂事？
　　耳光声把七驴女人惊醒了，他伯，不要这样，我是愿意的，七驴女人流着泪说让我拿什么来报答你呀，我知道你喜欢我
　　（七）
　　阳光多好啊！
　　老三甩着响亮的鞭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