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俏姑娘巧对对联丑少爷慕名攀亲

　　第二十七回俏姑娘巧对对联丑少爷慕名攀亲
　　第二天放晚学的时候，祝先生突然出了幅上联让学童们对，学童们全都是些满脸稚气的孩子，如何对得出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将头埋得老低，生怕先生点着自已。祝先生环视许久，突然将锡刚点了起来。可怜锡刚刚进学馆不到一天，连《三字经》、《百家姓》都未开张，对吟诗作对更是摸头不知脑，哪里对得出来？祝先生不由将桌子一拍，沉着脸喝道：如此简单之联也对不出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回去吧，对不出此联就别想再进学馆了！
　　锡刚生性忠厚老实，回去后饭也不肯吃，独个儿面朝墙壁暗自流泪。锡银银不知出了什么事，连连追问，锡刚才将先生要他对对联的事说了出来。锡银银是个聪明颖慧的女子，往日父母在的时候曾让她同一位表姊一起读过一些诗书，吟诗作对原是她的拿手好戏，见弟弟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劝道：好弟弟，快把饭吃了吧，这对联嘛，姐姐帮你对还不行吗？锡刚一听来劲了，非得要锡银银帮他对出来方肯吃饭。锡银银接过上联一看，正是昨晚祝先生见过夫人马周氏后随口占出的那道联：
　　风清月朗，今夜一定无雨
　　锡银银当即对道：
　　天冷地冻，明日必然成霜
　　第二天早晨，祝先生从锡刚手中接过锡银银对的下联，好不喜欢。什么缘故？原来那副对联的最后一个字雨和霜原是女和双的谐音。祝先生看到下联，以为锡银银对自己有意思，哪能不高兴？为了试探是不是锡银银对的，他突然将桌子一拍，板着脸问道：此联肯定不是你对出来的。到底是谁对的快快如实讲来，免得讨打！锡刚见先生板着脸样子十分吓人，哪敢撒谎？只得将姐姐代对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先生。祝先生一听不觉喜透眉梢，但不知锡姑娘对自己是真有情、还是假有意，他决定再去试探一下，于是又写了一条上联交给锡刚。
　　放学回来，锡刚又将先生题的上联拿出来，只见上面写道：
　　竹本无心，皮外横生枝叶
　　锡银银见此联来得蹊跷，想起昨晚对的对联，不觉猛然省悟，于是提笔挥毫将下联题在纸上：
　　藕虽有孔，腹内不染污泥
　　第二天早晨，祝先生看过锡银银题的下联，知道她是在回绝自己，不觉凉了半截腰。可他还是不死心，凝思良久，又题了一条上联让锡刚带回去。当天晚上，锡银银接过对联，只见祝先生题道：
　　山中树木丛杂，叫樵夫怎好动手
　　锡银银见祝先生不肯死心，有心劝导他，于是在下面题道：
　　河内滩干水浅，劝渔翁及早回头
　　第二天上学时，祝先生看过锡银银对的下联，更觉不安。可他又不肯就此罢休，便又出了一道上联交给锡刚。祝先生题道：
　　园内奇花，蜜蜂一定要采
　　锡银银见祝先生一副赖皮相，不由冷笑一声，又将下联题在纸上：
　　画里蟠桃，悟空八戒难掏
　　祝先生腹中本无多少文章，对来对去不觉已将枯肠搜尽，再难掏出半点珠玑来，顿时露出一副泼皮无赖的嘴脸，又出了副上联让锡刚带回去。那联题道：
　　红绿青紫蓝，是哪家的裱纸
　　锡银银见他全不顾读书人的斯文体面，又气又恼，立即对道：
　　稻梁麦黍稷，该那杂种先生
　　祝先生被锡银银骂得狗血淋头，知道自己不是锡银银的对手，又怕夫人知道了受责，当晚就卷起铺盖溜之大吉了。马周氏听说祝先生不辞而别，只得派人又请来一位老秀才到府中教馆不提。
　　马周氏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儿名叫马萍萍，生性轻浮刁蛮，加上生得丑陋，虽年过待嫁，仍无人上门提亲，实在是马周氏的一块心病。
　　一天，马周氏带着马萍萍和锡银银及众丫鬟使女上冷月庵烧香许愿，刚好有个阔少也在庵中游玩。锡银银和马周氏、马萍萍一起在庵堂焚香时，不想被他看见。阔少见锡银银生得美貌俊俏，就好比苍蝇见了蜜糖、蚂蝗闻到血腥，死死地盯住锡银银不肯离去。直到锡银银和马周氏焚过香许过愿上轿回府的时候他还跟在后面一直追了老远。此人是谁？原来他叫刘金彪，正是刘湾刘财主的儿子，因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人们便给他取了个浑号叫流金镖，即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只知道东流西逛的意思。这流金镖从小患过天花，面皮尽皆抓破，痊愈后竟然麻脸牵藤，加上又瘸又驼，看上去就像那让虫蛀空的烂树桩、叫猪啃剩的瘪南瓜。尽管他家财万贯，却没有一个姑娘情愿嫁给他，所以到现在流金镖仍是光棍一根、流痞一个。从冷月庵回来，流金镖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稳，一天到晚尽想着锡银银，把他的娘老子给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宝贝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刚刚这些天刘财主正在托大媒到处给儿子求亲，这流金镖虽然生得丑不堪言，以前是人家姑娘看不起他，来一个走一个。谁知打见到锡银银后，他也不拉泡稀屎把自己照照，媒婆引来的姑娘他一个也看不上，唯独只要锡银银。可是，那天他一心只想着看美人，忘了向人打听那一行人的姓名府第，只惨了那些做下人的，一天到晚忙着四处打听，回来还要受刘财主的训斥打骂。就在流金镖害单相思害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时，一个下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打探清楚。原来流金镖朝思暮想的那个俊俏姑娘是马家桥马府的千金。刘财主仗着手里有几个钱，心想凭着自己的家势，再将聘礼下重些，就是个金姑娘银姑娘也一定能娶回来他主意已定，当即备下厚礼，并请了个绰号叫三十六张嘴的佘媒婆带着礼品前往马府求亲。
　　再说马家桥的马财主这几日闲得慌，正同几个富家子弟在院内斗蟋蟀，忽见佘媒婆带着一份厚礼前来求亲。他见财眼开，也不问求亲人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一边说要得、要得，一边命人将聘礼往屋里搬。这事早惊动了在后院焚香诵经的马周氏。这些天马周氏也在为女儿的婚事着急，见有人来提亲，只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好不喜欢，快步迎了出来。当得知刘家少爷看上的不是马萍萍、而是锡银银时，她仿佛跌进冰窟窿里凉了半截腰。偏偏佘媒婆一跨进门槛便催着要见人，权宜之计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马周氏只得硬着头皮将女儿马萍萍唤了出来。佘媒婆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此女：
　　鼻儿歪，唇带缺，双眼快到太阳穴；
　　两快马脸阔又长，一付枯容如炭黑。
　　胭脂抹得城墙厚，钗玉压得脖子斜；
　　走路就像扭秧歌，说话犹如驴打课。
　　自古丑人多作怪，从来弯树多忸怩。
　　世上怎么还会有这般模样的丑女子？佘媒婆想一定是马周氏弄错了，不由问道：不知贵府是否还有一位千金？马财主生怕夫人回绝了媒婆那些聘礼落空，忙在一旁道：有有有，快将银银唤上来！马周氏当着客人的面不好阻拦，只是狠狠地瞪了马财主一眼。不一会，锡银银来到客堂，果然是一位标致的姑娘。只见她：
　　身着淡妆，漫移金莲，
　　身着淡妆难掩瑜，漫移金莲如履云；
　　眉间娇容藏秀，两泓秋水含情，
　　纤细柔腰似柳，玉成金嗓若铃；
　　常言月里嫦娥美，她比嫦娥美十分。
　　直看得佘媒婆目发呆，
　　看得随来的众人傻了眼。
　　若拿方才婆娘比，就像凤凰对山鸡。
　　佘媒婆半天才返过神来，心想刘家那小杂种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转念一想，得了刘财主那么多赏钱，就是昧着良心说破铁嘴皮也要帮他们把这桩婚事撮合成，于是鼓唇摇舌将刘家如何如何有钱、刘家公子怎样怎样英俊潇洒，天花乱坠胡诌一番，把个马周氏的心说得痒痒的。这么好的夫婿却轮不到自己的女儿，要是配了银银姑娘，我的女儿萍萍怎么办？马周氏虽仁慈之人，为了亲生女儿，到底存有一已私心。只见她眉头一皱，不觉有了主意，对佘媒婆道：你说得凉水点得燃灯，我的女儿也巴不得找个如意郎君，但愿天从人愿，只是不知刘少爷模样、德性怎样，未能亲眼得见，终是叫人难以放心。请佘妈妈转告刘家老爷，务必请姑爷望日来府上见上一面再作打算如何？佘媒婆见马周氏提出让姑爷来府中相亲，自然是满口应承。
　　回到刘湾，佘媒婆将马周氏提出望日请姑爷过门相亲的事说了一遍。流金镖听了好不喜欢，一心盼着早些见到银银姑娘，忙搬起手指算起日子来。另一边却急坏了刘财主，自然是因为自已的儿子流金镖，别说德行，就那副长相看上一眼也会叫人吐三泡恶涎。他车的不像车的，砍的不像砍的，而择媳妇却往最俊的挑，就他这模样这德性去马家相亲，只怕未进门就叫人赶回来了见刘财主半天不吭声，佘媒婆心里还能不明白？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她早已算计好，流金镖生得形同水鬼、貌似夜叉肯定拿不出手，如果选个英俊漂亮的小伙子以桃代李替少爷过门相亲，说不定能蒙哄过关。她的一席话，说得刘财主眉开眼笑，当即将众长、短工唤到一起，决定从中选一个像样的下人代替自己的儿子前去相亲。选了半天，哪知那些长短工中，口齿伶俐的长相又拿不出手，长得稍稍像样些的，说话却又笨嘴笨舌。为难之际，刚好徐苟三外出回来，刘财主顿时像遇到救星似的忙迎了上去，连声道：哎呀苟三兄弟，你回来得好不如回来得巧，有件事要你帮个忙，搞得成你算是我儿的爷接着将请徐苟三代子相亲的事说了一遍。徐苟三想：这老东西黄鼠狼钻鸡窝肯定不会安好心，请人代替相亲，这门亲事非欺亦骗。本来不想答应，又担心那边如果是善良人家，不是睁开眼睛上刘财主的当？且代他走一遭，见机行事，决不让这老东西诡计得逞主意已定，于是答应下来。
　　不知不觉望日已到，佘媒婆带着冒名顶替的姑爷到马家来相亲。马周氏见未过门的女婿那般英俊可爱，自然打心眼里喜欢。虽然他们是为锡银银来的，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她决定伺机将女儿马萍萍嫁出去。可是想到自己的女儿相貌丑陋，而且生性刁蛮，同如此英俊的女婿实难相配，但又不敢说破，心里不觉暗暗着急。佘媒婆一心想将此媒做成，当即为两家择定吉日。那刘财主和马周氏各有心病在怀，又怕夜长梦多，自是巴不得越快越好。
　　转眼婚期临近，马周氏担心女儿出阁时被人看破，不由将锡银银唤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说：银银姑娘，来马家这些天老身待你如何？锡银银道：母亲待孩儿如同亲生，不知母亲为何突然说起这话来？马周氏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不妨全都告诉你，那刘家相亲原是为你而来。锡银银一听顿时急得满脸通红，连声道：母亲，孩儿早就说过，孩儿愿侍候您一辈子，终身不嫁！马周氏见锡银银着急的样子，笑道：我还没把话说完，看把你急成这样。其实，老身怎舍得让你离开呢？只是刘家那边我已答应了人家，又不能失信于人家。既然你不愿意，只有将你萍萍姐姐嫁出去。你还有何话说？锡银银一听这才落下心来，忙道：谢谢母亲，只是这样不是太委屈萍萍姐姐了？马周氏道：那倒没什么，只是你萍萍姐姐相貌平平，怕人家见了不允又出事端。银银姑娘，老身别无良策，想来想去觉得出阁那天只有请你代嫁，不知我儿意下如何？所谓代嫁，就是代替马萍萍上花轿过门，代替马萍萍与人拜天地。自己要是和别人拜了天地，日后如何去见苟三哥哥？锡银银一听仿佛晴天霹雳。正是：才行几渡顺水船，哪知又遇顶头风。不知锡银银如何代嫁，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