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山,这期聊《明侦》。 毕竟后台飘粉已经威胁上了 作为长寿国综,《明星大侦探》播到如今,算是难得的口碑流量兼收。 虽然它也一度让人担忧。 在评分高基数的前提下,不至于扑街,但评分一路走低是事实。 上一季,历史新低,8。4。 要么是逃不掉开局既巅峰的诅咒。 要么是给老粉们绝处逢生的惊喜。 实话实说,从概率上预判,飘本来是有点悲观的。 万万没想到,第六季开局,真的惊喜了。 而这惊喜,除了开局封神的明灯撒贝宁,还真得感谢常驻嘉宾杨蓉。 怎么回事?开聊 有一说一,《明侦6》第一案,夜半酒店(上)开播后,并没有品出特别惊艳的味道来。 水准的确在线,有推理,有故事,笑点泪点都不缺。 但作为每季开头的实景探案,本来就承担了更高的期待值。 可作案靠密道,搞笑靠自我介绍的套路,对老粉而言,多少有点审美疲劳。 上的热搜词条,甚至还有点负面。 连最重内核的故事立意环节,也有些老生常谈。 但看完夜半酒店(下)后,飘才意识到。 可能(上)本也就是用来解解馋的。 而那看似新瓶装旧酒的溺爱主题,也是一段别有深意的铺垫。 夜半酒店(下)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呢? (提示:以下有轻微剧透,虽然个人认为不影响后续观影,介意的还请谨慎阅读) 随着案件的深入,住在霄云大酒店的重组家庭四兄弟(何白刘张),发现曾以为早就意外去世的妹妹,原来并没有在大火中丧命。 失踪的妹妹,多年以来,一直躲在酒店壁炉后面的一个秘密空间。 阴暗,潮湿,终年不透光。 初看,像是《寄生虫》的故事。 但床褥下的画册《必须说的秘密》,和几位哥哥写给去世妹妹的纪念卡,却讲述着,房思琪式的故事。 纪念卡上的内容,原本是每一位哥哥对逝去妹妹的回忆与疼爱。 但在郝妹妹的解读下,却呈现出另一番面貌 何哥哥记忆中的妹妹,总是穿着美丽裙子,宛如在逃公主。 没想到这在郝妹妹眼里,是一切恶意的起因: 她在纪念卡背后留言: 如果不是你让我穿漂亮裙子 我就不会被请去玩那个游戏 在刘哥哥的眼里,郝妹妹是全世界最听话的女孩。 即便偶尔的出走,也不过是成长路途的小小叛逆。 但这小叛逆背后,却是郝妹妹求助不成,逃离不成的一次次绝望: 要不是你,我早就逃走了 我也不用跟甄叔叔玩游戏了 张哥哥表达疼爱的糖,也成了郝妹妹玩游戏的信号。 知道她爱吃糖,所以我只要拿到糖果,就会分她一颗。 郝妹妹却问:你为什么纵容我爱吃糖? 我收到糖就必须得去二楼他的办公室玩游戏了。 至于白哥哥,过度保护,让郝妹妹世界里的警报器,迟迟不能拉响。 郝妹妹,并未在9年前蓉门童放的一场大火中丧生。 却想借这一场大火,永远地消失。 而消失,是为了逃开侵害。 纵火的蓉,与郝妹妹遭遇的,是一样的事情。 她想杀的,从不是郝妹妹,而是领养她的霄云酒店老板,甄霄云。 即便只是角色扮演,但在对童年阴影的这一段陈述里,作为女性的杨蓉,一度哽咽。 因此,在最后的投票环节,即使知道凶手就是藏在某人身体里,郝妹妹的灵魂。 蓉还是决定把票投给了错的人选。 我是女生,我希望她(郝妹妹)如愿。 《明侦6》的第一案,将未成年性侵的社会议题,赤裸裸地摆上台面。 在素媛犯人刑满释放的这一年,也在百香果女孩案件改判死刑的这一年。 光凭敢谈这一点,明侦就立住了它国民综艺的地位。 更何况它还不止于谈。 明侦用一种极其巧妙的构思,点出了在性侵案里反映出的,性教育的缺失,和社会氛围长期对受害者的污名化。 精准戳中痛点的故事,将蓉的投票选择,也推上了热搜: 这也让飘想起,明侦上一次在投票环节出圈。 是第一季时,初次拿到凶手牌的撒贝宁,选择自投落网。 如果说六年前,撒贝宁的自首票,是初代明侦对节目立意的思考。 那六年后,逐步站稳了立意的明侦,转向对具体内容价值上,更为深远和宽广的探索。 当然,在苦苦思考价值感的综艺,也不仅是《明侦》一个。 不像《奇葩说》、《朗读者》这种以立意立命的语言类综艺。 游戏综艺的价值感,似乎总是显得弱一些。 甚至于给很多路人留下的印象,也就是一群明星装疯卖傻,观众看了哈哈一笑。 肤浅,像是打在游戏综艺骨子上的标签。 于是追求意义感,也就成为了游戏综艺里,一个防止审美疲劳的高级方法。 说白了,就是上价值。 以嬉闹打底,横空出世如《哈哈哈哈哈》,苟延馋喘如《跑男》,都试图在传统价值观这一片领域里,再挖出点未涉足之地。 然后放进节目去。 但飘觉得,在游戏综艺里把价值传递得舒适得当的,当属《明侦》。 作为推理游戏,对于不知晓剧本的观众而言,道具组精心准备的证据,就成为了《明侦》探讨一切的载体。 老粉或许可以发现,《明侦》的证据如果要分类,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手法向的,一类,是动机向的。 手法向的证据掌握完全,或许已经足以在游戏中取胜。 但动机向的证据,才是这场游戏的灵魂。 《酒店惊魂》一案中,白发现的风扇内的线头、蜡烛,足以破解凶手的诡计,助推猜测凶手。 可节目组依旧设置了许多,看似与案发现场无关的细节: 吴所谓(吴磊)房内因品行不端而被学校开除的处分信、鬼可云(鬼鬼)房内的日记本、撕毁的闺蜜相片、何的黑暗漫画 这一切,指向的是悲剧发生的起始点,一场黑暗的校园暴力。 同理。 这次与第三季第一案《酒店惊魂》梦幻联动的《夜半酒店》。 本来凭借灵魂交换头盔的使用规则等一系列线索,就可以一步步推演出郝妹妹的灵魂,交换到了谁的身体里。 但壁炉后面的幽闭空间,甄霄云为侵害女孩而修建的密道,案件中时不时播放的,以为是渲染恐怖氛围的儿歌《小兔子乖乖》 小兔子乖乖 把糖儿拿来 快点儿来来 我在等你 小兔子乖乖 把裙儿穿穿 快点儿穿穿 游戏要来了 这些看似与破案无关的证据,往往会在案情逐渐明朗时,让人恍然大悟。 给人诛心一击。 节目组的精心布景,绝不是无用功。 而是因为知道,一个关于犯罪的故事,吸引人的,绝不仅仅是巧妙的作案手法。 高明的诡计,可以让人大呼刺激,而悲剧背后的纠葛,才真正令人唏嘘。 因为谋杀本身并不深刻,关于谋杀的故事,才深刻。 聪明的导演将每一个小小的游戏设置,都化成一处引发思考的小型暗喻。 喻体昭显的那一刻,价值与游戏本身,早已细无声地化为一体。 作为游戏综艺,《明侦》对立意展现高明之处,就高明在它深谙价值与游戏间的关系 游戏的外壳,服务于价值内核。 先讲好故事,再体现关怀。 而相较之下,同为老牌游戏综艺的《奔跑吧》,就完全不懂这个道理。 硬凹价值,拘于说教,《奔跑吧》几乎可以称为游戏综艺上价值的反面典型。 比如有一期交换人生主题。 本意,或许是想在短短的一个半小时内,用一期综艺,浓缩人的一生。 在节目最后,占领一个人生路上每次选择都很重要的价值高地。 但《奔跑吧》里的人生,就是让人觉得不对味。 高考环节,是趣味竞答。 结婚环节,是发配新娘走个过场。 再玩一个完全与结婚无关的,不明所以的打人游戏。 这些游戏,看似是价值载体的万精油,什么价值都能披个外衣往上套。 实际上,什么都能用,就是什么都无用。 游戏与价值的脱节,让游戏陷于无意义,价值沦为假大空。 最离谱,是人生路上的彩票环节。 获大奖者走向人生巅峰,未获奖者还得往人生阶梯上下行一格。 而最后明星们一次次地做着的所谓人生选择题。 还得迎头撞上节目组为你准备好的人生结局。 只要你脱发时选择光头;为了孩子学习选择留守老破小学区房;不干涉孩子的恋爱自由。 老来就可以幸福地参加孩子的婚礼,并获赠孩子购买的普吉岛大别墅一套。 而如果你年轻选了植发,花光积蓄;不愿离开老婆孩子而放弃非洲的高薪工作;在家庭矛盾前选择分居冷静一下。 就得面对丢了老婆没了钱,膝下无子,孤独终老,与鸟相伴的结局。 这价值上得,连弹幕都看不下去。 只能诘问一句《奔跑吧》的导演,真的知道人生的样子吗? 反观《极挑》,同样的主题,严敏手下的浓缩人生。 有80年代校园舞会的以诗会友; 有女生宿舍楼下的放声求爱; 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明喻; 有编制员工才能参与的分房环节。 哪一个设定脱离了父辈人生这个主题? 所以,《极挑》里的人生大桥环节,每一个人停下脚步,都好似人生路真正的停止。 而《明侦》里蓉的选择,也能够触动我们内心深处,位于冰冷法条之外的,情理之地。 捆绑价值的游戏,就是按着头大喊给我哭。 而一场真正的好游戏里,玩家和观众,都早已成为了戏中人。 必须承认的是。 除了上价值的形式让人舒适,《明侦》价值内核本身,也足够高级。 推理故事,乍看下去,总是给人暴力、血腥、猎奇的观感。 一个关于谋杀的故事,很容易便会陷入善与恶的极致对立。 而《明侦》的立意立场,其实从主题曲《无罪说》已经有所点明: 世界本浑浊,罪与爱同歌。 在《明侦》的故事里,从玩家到npc,你很难看到一个完全的好人,或是彻底的坏人。 《酒店惊魂》里校园暴力的受害人鬼可云,为求自保,也曾将好友赵星儿拉入这场无边噩梦。 《甄烫麻辣烫》里的老板甄烫,是鬼鬼的养父,也是多年前抢劫杀害鬼鬼母亲的凶手。 二十年后事情曝光,甄烫决定以一场自杀赎罪,也将所有财产留给了养女鬼鬼。 《无忧客栈》里的潘打工,辅助了无数微笑抑郁症患者自杀,却的确深信自己是在帮助他们。 也会在听到收音机里关于自杀命案的报道时,反问一句: 他们需要关注的时候,你们在哪。 《明侦》里,有属于法治的结局,但从没有对于善恶的轻易判断。 所以最新一期,当蓉投出成全票时。 飘看到,有人动容,也有人开始思考。 因为举动固然容易共情,但杀人偿命这磐石般的法则,是真的可以凭情感撼动的吗? 而如若是现实,被冤枉的撒,又是何其无辜的牺牲品。 这样的思考是好的。 但需警惕的是,思考的终点,应是对悲剧起源的反思与谨慎。 而绝非轻易地为任一角色贴上好坏标签。 因为一个真正的人字下,从来不曾有那么多的黑白分明。 如推理小说家宫部美雪所言: 因为是很普通,且很善良又温柔的人,为了保护那份温柔,才会萌生犯罪的意愿。 善与恶常是一体两面,而非南北两极。 乌托邦的推理故事,用一场谋杀和一场审判,演一出快意恩仇的戏码。 而真正用侦探视角写就的人间故事,却应该告诉我们: 这世间,少的是极致的善恶,多的是轮回的因果。 放过凶手这一选择,在推理故事中,也不止是蓉做过。 推理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人性洞察机,大侦探波洛,也曾做过。 《东方快车谋杀案》中,波洛受邀乘上前往伦敦的东方快车。 途中,发生了一起命案。 一位名为雷切特的乘客,身中12刀,被刺身亡。 手法之恶劣,称得上惨无人道。 随着线索一点点被搜集,波洛发现,雷切特并非雷切特,他的真名是卡萨帝。 而卡萨帝,就是多年前,一桩名为阿姆斯特朗惨案的罪魁祸首。 在阿姆斯特朗惨案中,卡萨帝拐卖了飞行员阿姆斯特朗和其妻的独生女黛西。 两夫妻苦苦地搜寻,找到的却是女儿的尸体。 而车厢里,所有的嫌疑人,看似互相毫无干系,却都与阿姆斯特朗惨案有所关联。 原来,嫌疑人间层层套叠的陈述,是为一次集体作案精心编织的谎言。 十二个嫌疑人,虽素不相识,却都因死去的黛西,而被改写了命运。 秉持正义而聚集的他们,在呼啸的火车上,组成了宣判雷切特的陪审团。 一人一刀,宣判了雷切特的死刑。 而洞悉一切的波洛,面对着到站的火车,选择了将真相隐藏。 孰是孰非?孰善孰恶? 拿起利刃那一刻,十二人究竟是屠龙的骑士,还是已然沦为恶龙? 人性面前,波洛本无权做法官。 但谁又可以呢? 法治精神必然重要,因为以暴制暴,终归是跳不出这悲剧循环的表现。 但法治的结局,绝不能磨灭了人性的复杂。 因为人性,它是一个很深的词。 而简化,是在面对这个词时,最不该做的事。 因为简化,往往意味着拒绝思考。 是一个消解的过程。 而世界,不会因为看客心中的正义感得到简单的满足,就变得更好。 《明侦》每期案后的侦探能量站,卸下角色的明星们,都会对案件映射的社会问题,进行直白的探讨。 《海上钢琴师》中,是关于与原生家庭的和解。 《木偶复仇记》中,是对偏见造成伤害的反思,与对独立思考能力的呼吁。 《唐人街探案》中,是对情与理的平衡,与度量。 而这引发思考的举动本身,就是在告诉观众: 审判,远不是案件的终点。 而人性,永远不该惮于被挖掘。 纪伯伦在《罪与罚》中写道: 我常常听你们谈起犯了某个错误的人,好像他不是你们中的一员,而是一个闯入了你们世界的陌生人。然而我要说,即使是神圣正直之人,也不可能超越你们每个人心中的至善,同样,即使是邪恶软弱之人,也不可能低于你们心中的至恶。 若其中一人跌倒,他是为后面的人跌倒,让他们小心避开绊脚的石头。他也是为了前面的人跌倒,他们步伐虽然迅捷稳健,然而却没有移走绊脚石。 永远不要不假思索地,陷入一场惩恶扬善的幻觉。 不要失去判断和思考力。 因为 正义演说,或来自恶魔。 而极恶之恶,或出自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