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

　　大年三十。下午三点。阴沉的天。潮湿的空气。郁郁的脸。我蜗居在角落里。音响开到最大。人来人往。独自寂寞。不想讲话。
　　中午与老公起了争执。说实话，我已经郁闷了好几天了。情人节那天晚上，我已经很不爽。试想假如我们俩换个位置，我七点半去洗澡，那最多到九点钟，我肯定会惦记着你要打烊了，肯定要打我电话了。就算你忘了时间，也不至于让我等到十点多吧。这两个半小时里，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会打你的电话吗？
　　昨天晚上，都快八点了，他又想着去打牌。不让去，他就阴着个脸，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或者无缘无故冲孩子喊。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最后对他说，你出去吧。我宁愿他把钱全输光回来，也不想看见他那张脸。这又是一个不开心。
　　今天中午，他说他把我们的经济情况全告诉我妈了，包括谁谁借了我们多少钱，而我们又借了谁谁多少钱。我大怒。之前我妈问过我多次了，我每次都含糊其辞。主要是不想让她担心。现在他这么一露底，我妈对我，又会有意见了养个女儿倒底还是不贴心啊，连个实话都不跟我说。我说你有没有脑子啊，想没想过我的立场啊。我一急，就骂了句粗口。彼时他正骑车带我，我去店里，他去打牌。他说，你现在是把粗口随时挂在嘴边了吧。我冲口说，是又怎样。他把车子重重一扭，立正，恶狠狠地说，下来。这一瞬间我有些晕眩。我想起我们恋爱时，有一回也是这般模样，他把我扔在了半路上。
　　我不声不响地骑上车走了。走到北大门，想起忘带钥匙，重新退回去。看到他站在路边，他该是看到我的罢，然而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打电话。我承认，这个细微的动作要比他恶狠狠的语言更伤我的心。我以为我会流泪。但我只是漠然地，与他擦肩了。
　　好吧好吧，承认吧，一直以来，我就是个坏孩子。不管怎么努力，我身上，始终有着怎么洗都洗不掉的烙印。坏孩子的烙印。我本来就不是淑女，本来就没有教养，本来就容易说粗口。我尖锐，懒散，敏感，乖张，易怒。就像天天微笑的人不一定不会说粗口一样，我对你说粗口也不表示我不爱你。可是，爱究竟还剩下多少呢？难以衡量。没有把握。女人啊女人，总是在细节处纠缠跌倒，爬起来后，却不懂长进，依然要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第二次。男人只是看到你的蛮不讲理，看到你的横冲直撞，看到你的大呼小叫。而表面上，是看不出女人有什么疼痛的。
　　此刻，我是个坏孩子。一个卸掉所有伪装的坏孩子。我本来就是坏孩子。如果你不是如此逼我承认的话，我本不想承认的但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坏孩子。再怎么披上温柔的外衣，也难以遮掩我的劣根性。请相信当我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承认我的失败时，我的痛苦不会比你少。有谁会轻易承认自己的人生原来只是建立在一堆废墟之上呢。我再怎么努力，一时失口，或一处做错，全盘皆输。所以，所以，如果你爱我，我是说，如果，请试着包容。我再也不想诉说我有多么努力。或者，我本来就是个虚伪的人。我已经疲倦。已经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