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邻

　　星期六早上八点。
　　突然，君突然被一阵捶板壁的声音惊醒，‘嘭，嘭嘭，嘭，嘭嘭’。君揉了揉眼，理了理混沌的思维，竖起耳朵，听出那不是捶板壁的声音，原来是一副架子鼓在敲响。
　　本来小区里早上是有鸟语的，鸟语细声细气地伴人梦里眠。
　　但是现在，那笨拙的、倔强的、毫无节奏美感的、捶板壁一样的鼓声无所顾忌地在小区里响起。鼓声搅得君心烦气躁。
　　君气急败坏地打开窗，探头在窗外听了半天，鼓声好像来自东边，又好像来自南边，好像来自西边，又好像来自北边。
　　君狂躁地大喊几声，谁啊？是谁啊。回答他的是‘嘭、嘭嘭。’
　　君早上七点起床，晚上加班到零点，唯有星期六可以好生睡一个懒觉。可是，北京时间八点，嘭、嘭嘭的敲破板壁的声音就准时传来。君暴跳如雷，他扯着自己的头发，咬牙切齿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就打开一口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小号。君恶毒地看了一眼金灿灿的小号，就拿起来凑在嘴边，腮帮一鼓，小号就呜哇呜哇叫了起来。
　　‘嘭嘭。’‘呜呜。’‘嘭嘭。’‘哇哇。’
　　鼓声一重，号声就大。鼓声一弱，号声就小。君就这样和鼓声干上了。
　　君曾经学过小号，虽然吹得不是十分圆熟，但也能完整地吹好一首曲子。现在，君故意把音吹成音，把音吹成音。他坐在窗边，脸红脖子粗，像一只战斗中的公鸡，硬生生的把当兵的人吹成了杀猪的人。
　　‘嘭，嘭嘭。’
　　这回声音近在了咫尺。君分辨出自己的防盗门被敲响了。他愤怒地拉开房门，一个二三十岁的女人站在门外。
　　朋友，声音能不能小点呢？
　　你以为是放喇叭，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小了能出声吗？
　　可是声音传出去真的很惊人。
　　我在我家里吹呢，妹妹。
　　可是
　　可是声音飞出去是声音的事，关我屁事。
　　你怎么这样。女人碰了一鼻子灰，很气愤。
　　叫我怎样？对不起，我要吹了。嘭的一声，门碰上了。
　　‘呜呜、哇哇’，号声又响了起来。
　　‘嘭嘭、嘭嘭。’‘呜呜、哇哇。’‘依依、呀呀。’
　　怎么？怎么又多出了依依呀呀的声音了呢？
　　君停止了吹奏，把头探出窗外，那个依依呀呀的尖锐的女声正在随鼓声在小区里此起彼伏。君缩回头，突然间狂笑起来，笑得泪流满面。
　　又到了星期六，早上八点，君分秒不差地翻身起床，什么都不做，伸手去摸小号。他把小号凑在嘴边，鼓起腮帮，单等那鼓声和依呀声响起。
　　可是鼓声和依呀声都没有响起。君把头探出窗外，大惑不解。
　　洗漱完毕，君下楼去买早点，就看见公告栏里贴出了一张纸，有几个人在看。
　　【亲们，我由衷地对各位表示深深的歉意。前几周，本人练鼓，本以为遮挡严实，不扰芳邻，却不想给各位造成了严重的干扰。本人正请人着手装修一个标准的隔音琴房，以后保证再不扰芳邻。本人恳请各位亲们原谅我的过失。君祝好。】
　　君回到房间，他鄙夷地看了小号半天，好像那小号是什么罪魁祸首，他拿起小好，猛一摔，就摔到了墙角。
　　中午，又有人在公告栏里看，公告栏里又贴出了一张纸。
　　【亲们，我真的真的无地自容啊。如果君是无意扰邻，那我就是蓄意谋害了。天啊，我怎么会这么龌龊，居然干出这种事情。我们今生能生活在一个小区里，是前世修来的福啊。君跪请各位亲们原谅。】
　　晚饭后，君心情极好地下楼散步，看到又有人在公告栏里看，他也过去。公告栏里又贴出了一张纸。
　　【亲们，我哪来脸见大家啊。正如君所说，我们今生能共同生活在一个小区里，是前世修来的福啊，为什么我们不相依相扶，和睦相处？想我是多么心胸狭窄愚蠢啊，为了报复君，我竟以牙还牙，不顾亲们的感受，做出了令人不齿的行为。女在此乞请各位亲们原谅。】
　　又是星期六早上八点，君惊醒过来。他听到户外的鸟语，有些怅然若失。但他翻了个身，立刻又甜甜香香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