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一

　　这天王小娇又去参加总校召开的一个宣传会议，她在分校任宣传科科长。每年一度和总校一起的联欢晚会她总是策划人之一，今年也不例外。
　　王小娇毕业于华师师范学院音乐系，也许同艺术打交道，人也显得比平常人多几分飘逸和浪漫气息。虽然她已是位十二岁孩子的母亲，但身材的娇小、白皙圆润的脸上镶嵌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使整个人充满一种成熟女人该拥有的一切之外，更多了许多妩媚和娇柔可爱，也显得年轻而有活力。这天早上，王小娇吃完丈夫精心准备的早餐，骑着她前年生日时丈夫送她的那辆红色木兰牌摩托车，一路鸣着喇叭朝总校驶去。
　　天出奇的好，蓝天白云，没有一丝风，马路两边的常青灌木丛修剪得如同一堵墙，在十二月的严寒和湿漉漉的空气中显得枝翠叶茂。街上汽车的轰鸣声、自行车的铃铛声、以及骑三轮车的人因车把上没有铃铛而不得不对前面挡路人流的吆喝声，充斥着每一个赶着上班的耳膜。那些横穿马路的人也不管红灯绿灯、也不管是不是人行道，只要一看见哪里有一点点缝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窜了上去，自行车、汽车不得不停下来让一个个横穿马路的人过去，这让本身拥挤的交通更是混乱不堪。交警站在路口的指挥台上努力打着手势、吹着哨子维持着交通秩序，但看到不遵守交通秩序的行人也只能气得圆睁着双眼使劲吹两声哨子罢了。
　　王小娇看时间还早，也不和谁抢道，不紧不慢的骑着车。她前面是一辆面包车，她悠然的跟在车后，转动着带着帽盔的脑袋。又到一个十字路口，车排了很长的队，走走停停。王小娇抬起头迎面看到从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它像一个刚刚从红色海洋中沐浴而出的新娘；又像一朵刚刚盛开的红牡丹，没有正午的娇纵和肆虐，温柔的散发着金黄色的波光。王小娇看着那轮桔红色的太阳，让她在严冬的清晨忽然有种很温暖很惬意的感觉，风虽凛冽，但看着散发着暖意的朝阳，她感觉有一种热流正从心底滋滋的往外冒着。她一手扶车把，一手解开系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这条围巾是她和丈夫大学毕业时丈夫送她的定情物。丈夫宋博高大英俊，在个头上王小娇配不上他，但这并不影响两个人的感情。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他们一直悄悄的恋爱着，相互默默地牵挂着对方，在精神上相互给对方支持。两人又从同一个地区的农村考到同一所高等学府，只是宋博上的是数学系，而一直拥有小布谷喉咙的王小娇则上了音乐系。在毕业时，没想到既没后台又不会搞人世关系的宋博能同王小娇一起留在了这座大城市，这的确让宋博大喜过望，为此事两个人还高兴的相拥而泣。
　　刚参加工作，他们就紧锣密鼓的张罗着自己的婚事，由于双方父母都在农村，物质上的匮乏没有阻止他们婚礼的进度，他们把单位分的一套小两室一厅的住房简单的布置了一下，请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在家摆了一桌就算证明了两人的合法婚姻。
　　婚后的日子甜蜜而紧张，宋博任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工作比较繁忙，而王小娇则分到一所高校的分校任音乐老师，因王小娇人长得娇美，再加上嘴巴甜，工作能力强，没过两年就被调到宣传科工作。婚后逐渐平淡的日子在儿子宋晓宁的到来显得有趣而生动，这也让王小娇在轻松的工作之余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儿子身上；而宋博的工作也很出色，教学上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案，他连年担任毕业班的升学率每年在全市第一，但他性情内向，不喜欢结交和教学无关的任何事，虽然每年都被评为先进，可晋升和升职这样的好事却总是绕开他跑，这多多少少让王小娇对自己木纳的丈夫心存几分不满。但每次下班回家，又看到自己聪明懂事的儿子，让王小娇的心有许多安慰。
　　日子像流水一样悄无声息的流淌着，一晃就到了世纪之交二零零零年。今年的晚会校领导通知说，要办得热烈而隆重。唉，又一年过去了！王小娇不禁不在心中感叹时光易失这句话。她骑着木兰来到了学校，校园内的学生在篮球场上生龙活虎地打着篮球，你挣我抢，一排生机。王小娇放好车，匆匆来到五楼的会议室，她同认识的每一位同事热情的打着招呼、寒暄着，她在校长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猛然间她的目光被校长身边的一位好像只有三十一二岁的男士吸引住了，他坐在那里没有像别人那样左右转动身子和同事聊天，而是在面前展开的记事本上写着什么。他没有抬头看任何一个开门进来的人，在那写写画画的认真劲不亚于在高考的考场上作考卷。王小娇坐在座位上打量着自己面前那位鼻梁高挺、嘴角略略上翘、耳朵上挂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男士，他的五官并没有惊人之处，但从他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用语言不能讲清楚的一种魅力。王小娇专著地观察着校长身边的那位男士，也不知身边好友梁爽在对她说些什么，王小娇只是恩恩啊啊地敷衍着她的问话。
　　喂，他是咱们学校刚从技校新调来的院办主任姚一鸣。梁爽看王小娇专注地盯着姚一鸣就用腿碰了碰王小娇说。看过他在校报上的文章了吧，写得很有水平。梁爽又接着说。
　　听梁爽这样一说，王小娇脑海中马上涌现出上两期校报上的两片文章，一篇是《论中国的素质教育》，还有一篇散文诗《季节的栅栏》，第一篇写得很有深度，而第二篇则写得很浪漫。在学校王小娇是大家公认的笔杆子，文章写得很有些文才，可这两片文章文笔的犀利和优美，都在王小娇之上。这两片文章给王小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知道报纸上的名字，而没有对上写作的人，没想到原来是新调来的办公室主任。姚一鸣第一眼就给王小娇留下不平凡的印象，现在又知道他的文笔，这更让王小娇对姚一鸣刮目相看。
　　王小娇正要问梁爽话，马校长却在主席台上发话了。大家静一静，会议现在开始。他停顿了一下，翻了下手中的材料又接着说：今天把大家招集在一起开这个会议，主要是想在本世纪末学校搞一次比往年盛大的元旦文艺演出，整个活动由我们学校院办主任姚一鸣来安派和策划，现在我们欢迎姚一鸣同志讲一下演出的具体事项和安排情况。
　　校长马靖良五十多岁了，因秃顶，他从头顶侧部强制性的把几缕精心留置的长发梳在脑顶上，想以此来遮盖脑顶上没有头发的尴尬，但那几缕花白的头发远远看去，就像开垦在山上的一哇哇梯田，已无法真正遮盖那在灯光下依然熠熠生辉的脑顶。偶尔一不留神，那几缕头发会像几个顽皮的小孩从头上滑到他的前额，在他的前额上像荡秋千一样来回飘动，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显得滑稽可笑。
　　姚一鸣在校长的介绍下终于抬起了头，他环顾一下四周，眼光一下和王小娇的目光对视在一起，王小娇感觉有股电流从自己的脚底快速传遍全身，白净的脸上无法控制的唰地变得绯红，她忙低下了头，拿起笔在面前的记事本上乱画着，以此来掩饰着不知何故而咚咚狂跳的心脏，耳朵内也嗡嗡作响。听着姚一鸣的话，她感觉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朦胧而模糊。姚一鸣说些什么、演出怎么策划，她都没有听清楚，只记得最后一句话，负责分校文艺演出的王小娇同志，会后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再作具体商量。
　　会议一结束，大家就三三两两的说着话、相继走出了会议室。王小娇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梁爽伸出胳膊搂住王小娇的脖子：小美人，走呀！坐着发什么呆呀！姚主任还让你到他办公室呐。快走！梁爽便说便站了起来。梁爽是王小娇一个学校毕业的师姐，比王小娇高两届，为人随和，圆滑。人长得有些粗糙，和她修长挺拔的身姿多少有点不协调，她虽然在总校宣传科上班，但和王小娇一样，总借着工作名义有事没事两个人总往一起粘，在学校俩人是有名的铁姐们儿。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要是让王小娇单独去会见姚一鸣，她的脚像两座大山一样拖着她的两条腿，让她不能迈开脚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姚一鸣出现的那一刹那间轰然倒塌，从小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像此时怕姚一鸣这样怕过任何人，这种怕的原因让她快速的分析着，而结果大脑里出现的话让她大吃一惊，一见钟情一见倾心或是一本书上说的怕，是因为在乎！。王小娇从出生到懂男女之间的微妙感情至到现在已为人母的时间里，虽然已经历了三十七年，但爱情的天空里只有丈夫一人在翱翔，之间从来没有再出现过另外一个人，那怕是一点点影子。而且他们那个时代在大学里也从不敢像现在的大学生一样相互约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拥而行，堂而皇之的从老师眼皮底下亲热地走过。那时她和宋博在校园里相遇时，也只是用目光相互传递着相思之情，偶尔因有事相见也会拉上同寝室的同学一起前往，好像用这种办法来说明自己的清白可姚一鸣的出现，让王小娇有种触电的感觉，一种麻酥酥的异样情绪在她原来的人生感官中从没有出现过，她惊奇这种感觉给自己感官上所带来的愉悦和一种莫名的骚动。
　　院办公楼在会议室的楼下。王小娇死磨硬缠地让梁爽同她一起去，姚一鸣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梁爽直接走了进去。姚一鸣正在桌前写着什么，看见进来的梁爽他停下笔抬起头微笑着问：梁老师，有事？
　　是小娇找你有事。梁爽便说便扭头去寻找身后的王小娇。小娇小娇梁爽身后空无一人，她转过身，叫着王小娇的名字。
　　王小娇站在门外听到叫声，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
　　姚主任，这就是分校宣传科科长王小娇王老师。梁爽看着走进来王小娇对姚一鸣介绍说。
　　姚一鸣站了起来，握了握王小娇伸出来的手，王小娇老师！在校报上拜读过你的文章，写的很不错，两位请坐！他拿起纸杯给她俩各倒了杯水，放在她们面前的茶几上，也顺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了看王小娇：王老师，学校这次联欢，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王小娇端起水，轻轻地抿了一口，稳定一下紧张的心情，她并不看姚一鸣的眼睛（她怕和他对视）：姚主任，学校每年联欢，主要让各个年纪的学生准备节目参加，老师只是在演出开始或结束时来一个大合唱。今年学校这样重视这次演出，我想是不是老师的节目也多一些，学生老师共同联欢，这样节目的内容会更丰富更精彩。在准备节目时，事先来个彩排、筛选，择优选取；另外，演出大厅在布置上也要花点心思，尽量能现出隆重而热烈的气氛王小娇一说起工作上的事，便忘了先前的紧张，有条不紊的说出自己对联欢的看法和建议。
　　想法基本和我一致。王老师，你回去以后把会议精神传达下去，再安排人员实施；元旦不到一个月就到了，时间有点紧张，你看你能不能每天抽出点时间到这里来一趟，咱们把搜集的建议在一起商讨商讨，来个汇总，你看行不行？
　　行！应该每天碰个头。王小娇高兴的说。
　　谈话在一种融洽的氛围中进行，梁爽也时不时地加入他们的话题，讲出她的一些看法。临别，王小娇和姚一鸣互留了手机号码，便于工作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