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在流年里辗转一

　　一童染
　　十九岁那年的夏天，是她和他的初识。静沛学姐的朋友聚会，她因为专业老师拖堂迟到了二十分钟。放学时的校园，到处都是人。她拿着背包在拥挤的人群中奔跑。更何况是连这南方小城都开始火热如靡的季节。汗水开始密密地出现在额角。当经过几翻周折，到达事先约好的饭店时，她已经累得气喘如牛。
　　静沛学姐微笑着站起身向大家介绍，这是今年才刚入学的师妹，名字叫做童染。然后，她听见他喊她的名字，他说，小染，先坐下休息吧。抬头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的脸。
　　黎锦扬，黎锦扬，黎锦扬，在以后的许多个夜晚，她念着这个名字，无法入眠。她不断想着他那一天的样子。他有那样坚毅的五官，但却有着柔软流动的眼眸，和微微前倾的姿势，仿若绅士。窗外八月的烈日顶空，她在模糊的景象里叹息。
　　生活，或许就是一张空白的答卷，那一个夏天，她努力作答，只为能做配的上他的女人。
　　穿运动体恤的锦扬，在球场上挥洒自如，奔跑跳跃；穿白色衬衣的锦扬，短发干净利落；偶尔逃课的锦扬，会蹲在学校顶楼的天台上，抽完一支烟。他会买冰淇淋给她吃，他会大喊她的名字，他也时常揉搓她柔顺的头发，直到它们变的乱糟糟。
　　是该幸福的吧，可为什么总是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锦扬是真对她好，却只是犹如妹妹一样的好。因为那时与锦扬，并肩齐名的是，林若离。
　　美如雾莲的若离，她懒洋洋地倚在锦扬身上微笑，她说，小染，你真是一个能带给别人温暖气息的女孩子，我像他一样疼你。
　　二林若离
　　每年的新生入学，都是最令人头痛的。拥挤的校园更显嘲杂。若有可能，我愿意一直不出现在这人声鼎沸的地方。我厌恶人满为患的教室与食堂。我宁愿待在只属于自己的小屋里，反复哼唱一首钢琴旋律。
　　锦扬时常把我拥入怀里，在我的耳边轻言，若离，你就如我生命中仅有的一朵雾莲，我将尽出毕生努力，不让你沾染尘世烟火。
　　每到这时，我都不作任何的回答，只是轻声的笑笑。
　　我并非质疑他的能力，这个校园风云男子，做出了许多惊人的成绩，必将成就一番事业。也不是质疑他的真心，我知道，他爱我，胜过自己的生命。只是，我没有多年的时间，可以用来等待。美丽，就犹如花，终究会枯萎。我无法牺牲掉自己的青春，去换来荣华富贵，等老去，那时，又有何用。
　　在学校的艺术节上，我认识了罗夏。
　　校园沸腾的如一锅粥，大大小小的车辆塞满过道。我是学生志愿者的一员，穿着合身的礼仪服，站在学校门口，引导来宾进入会场，偶尔也充当咨询。
　　罗夏进来的时候，他与旁边的人用流利的德语交流。经过我的时候，罗夏停住前进的脚步，我知道他必然是要问会场位置，所以未等他用中文发问，我变已经用标准德语给出了答案。我能感觉到，罗夏的目光在我身上滞留了几秒。然后，他微笑着点头示意，走进了会场。
　　回到小屋后，我笑着对锦扬说，原来成功人士，并非所有都属于才大气粗。
　　只是我未曾与锦扬提起，自罗夏看我那一眼，我闻到了风吹草动的气息。
　　一礼拜后，艺术节告终，我已倦怠。换上常服，路过球场时，远远看到锦扬以优美的姿势跳跃，投篮。而他新入学的师妹童染在场外替他拿着衣服，眼神里有波光闪动。我和锦扬都喜爱她的率直。我迈着小步走过去，轻喊她的名字，我说，小染，等锦扬下场，你告诉他，我有些疲倦，先回家休息。
　　夕阳倾斜，撒下余温。风，摇曳着我的白色裙摆。我在马路边看见了罗夏。立在他的黑色奔驰旁边，穿一件妥帖的白色衬衫。我知道他在等我。
　　三何成
　　我认识童染，她已经大四。而我，大二。
　　这本该是风声鹤唳的时段，那些大四的学生都人仰马翻的开始为考研求职而奔波，也都有一张疲倦的脸。但是童染，一直都是个悠闲的女子。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学校的图书馆，角落边上靠窗的位置，只是她并没有看书，只是望着窗外，眼神扑朔。白色带刺绣的长袖体恤，有那么柔顺的头发。她转过头，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精致的笑容。她说，何成，你一定适合棉布衬衣，我也喜欢你的锁骨。她的声音有一点点低，却异常清晰，字字珠玑。
　　我是在学校的论坛上认识童染。这个比我大的女子，写了那么多凛冽的文字。是飞蛾扑火的执着。我在她所有的文章后面，固执而又坚持的回复，我说，童染，我想见你。但是，她却一直没有回应。直到后来，我的坚持逐渐成了大家的笑柄。大家都知道，何成中了情蛊，名字叫做童染。但是，我何成依然有自己的骄傲。我不会去留言，只是依然不断地在她的帖子后面回复，我说，童染，让我见见你。
　　终于，在那一日的夜幕时刻，屏幕上突然跳出童染的留言，她说，傻孩子，出来陪我喝酒。
　　她坐在我对面，手里夹着烟，她喝了很多酒。眼神迷离，脸庞泛着蔷薇色泽。
　　童染，你真是个令人着迷的美丽女子。
　　美丽？何成，没有人能再没美丽过林若离，即便她已离开许多年。她微眯着眼睛对我笑，深深吸了一口烟。她的指关节泛白，并且，寂寞。
　　那一日，我送童染至她楼下。我看着她懒洋洋地朝我挥手。然后，步伐坚定的走进楼去，没有说再见。她是如此控制自若的女子。
　　忽然，我对着她的背影大喊，童染，让我照顾你。
　　四童染
　　整理房间的时候，从书柜里掉出来一张照片。是在我刚入学的那个夏天照的。一恍眼，已过数年。
　　是学校的篮球场，朋友的合影。我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白色体恤，散着一头被他揉乱的黑色长发，形似疯子，却偏偏带着倔强的表情。
　　我没有忘记，在这样火热的烈阳下，他站在我旁边，咧开嘴，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是多么明朗的笑容。
　　如今只是偶尔联系，见面也只是十分客套的问候。掩饰，已经逐渐成了我的习惯。我有许多难以说出口的话，压抑，不停地去压抑，直至最后甚至连叹气都不再有声音。
　　也有一些时候，我会为他收拾房间。等他梳洗完毕，然后一起出去吃个饭，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我知道自林若离走后，他已与以前不同。
　　可是，因为爱，所以我毫无怨言。只允许自己在心里无数次表白，童染爱黎锦扬。眼泪也早已经干涸，在眼里打个转，便不肯再流下来。
　　其实我也早已经改变，即使难过也会在他面前展示出标准的笑容，这是在无数次夜里练习的成果。不仅如此，我甚至开始模仿林若离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调，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了解她甚至超过了了解自己。因为，美丽的若离，也是锦扬最爱的若离。我不介意做她的影子，只要能被他爱，多么的卑微。可是，他全部都看不见。
　　小染，你已经大四了，该为自己以后做好打算。锦扬簇着眉尖，目光凌厉，熟练地点上一支烟。是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凌厉的男人，他少了昔日那明朗的笑容，唇角也是那么削薄的线条。如今的他，成为心机沉着，处事冷酷的男人，让人感到寒冷。
　　其实，我早就有了打算。就是一直陪在他身边。这是若离离开时我对她的承诺。可是，这对于他来说，重要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