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泪无痕第二章第一节

　　柳叶到家时看到父亲坐在床上用力的抱着头轻轻的往墙上撞。柳叶顾不得换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便扔下装着白花草的竹篮子。从桌子上的纸箱里拿出一只铝盒子，里面装着已经消毒好了的注射筒和针管。只见柳叶从容地不迫地用摄子夹住针管套进注射筒后放在桌子上，顺手拿起放在桌面上准备好了的小玻璃瓶用割刀轻轻划出一道痕迹。柳叶用手按着划痕掰断了小玻璃瓶的上端，便拿着套接好了的注射针管插进小玻璃瓶里，用注射针管把药水吸进注射筒。柳叶像护士一样紧张有序的把针口朝上轻轻的按进注射筒后的活塞挤出里面多余的空气，针筒里只剩下了药水。柳叶父亲早已经侧着身子躺好在床上，背对着柳叶，手仍然抱着头，脸上痛苦的表情仍然无法消去。只见柳叶用食指垂直于父亲的脊髓底部量出了一食指的长度后，又在量出的长度末端平行与父亲的脊椎量出一食指长度。然后在第二次量出长度的位置用浸有黄色酒精的棉花球轻轻的拭擦出一小块痕迹，找好了在父亲屁股上要注射的肌肉部位，柳叶才放心的给自己的父亲打了止痛针。
　　柳叶轻轻的舒了口气，拍着胸口做出庆幸自己在李大夫女儿那里学会的肌肉注射的方法，现在也不至于又要跑去求别人走一趟。柳叶站在床边看着双手抱头的父亲，心酸到了极点，由刚才的庆幸陷入了一种无法面对的困窘。从前步履匆匆，忙碌奔波于生计的父亲，如今却痛苦的等待女儿为他驱逐身上的痛疼。柳叶的父亲在体内药物的作用下，安然地睡去了。父亲沧老疲惫的病容把柳叶的心陶空，此时此刻她觉得好像世界末日的来临，她没有办法去想像没有了母亲后又要失去父亲的生活该怎么过。柳叶脑子里闪过了路朗的影子，他憨憨的让人难以拒绝的笑容，他强健有力的双手给柳叶带来了无尽的遐想。
　　叶子，你回来了吗？华丽在柳叶家的门外轻声喊着，是担心惊搅到柳叶的父亲。
　　来了柳叶担心华丽再一次叫自己，会吵醒已经睡着了的父亲，应了一声门外的华丽。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开了大门。
　　你可回来了，我刚才来你家找你时，你父亲躺在床上饿坏了。然后我就到我家煮了些稀饭带过来给他。听你父亲说你到野外去帮他找草药还没回来，就你父亲一个人在家廷可怜的，你也不知道快点回来。华丽的一翻话让柳叶心如刀绞，几次让柳叶差点哭出来。眼里的泪水在打转，还是忍不住给流出了眼眶。柳叶的心里不是感动华丽的帮助，是觉得父亲真的很可怜。于是柳叶想到了退学，可自己又与学校难舍难分。父亲，学校，一边是唯一的父亲，另一边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枷锁。
　　柳明呢，刚才我出去的时候他都还在家。柳叶把华丽拉到了客厅坐下时才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你还是去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再说吧，你可不能再病倒了。华丽看到柳叶身上的衣服还滴着水，赶紧催促柳叶去换衣服。接着又对柳叶说：柳明刚才和我大弟华尔出去了。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再说了就算你弟在家他又能帮你什么忙呢，他什么都不会做。就更不用说照顾你爸爸了。华丽的喋喋不休，温暖了柳叶全身的湿衣裹着的冰冷那颗心。柳叶对华丽的帮助在心里感激着，她无法用话语来表达自己对好友华丽的谢意。
　　我庆幸自己有你这样的朋友，谢谢虽然不起什么作用，但我还是用它来代表我此时的心意。柳叶从不对华丽客气过，今天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既然说出这样酸酸的话来。困疺地走上二楼自己的房间去了，华丽跟在了柳叶的身后。
　　叶子，你今天怎么了，我平时也是这样子，怎么没听见你说过这种醋溜溜的话。是不是在野外中了邪？华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柳叶说，脸上的天真写出了她对朋友的同情和真诚。她和柳叶从小在一起长大，亲眼目睹柳叶失去亲人的悲痛，只有华丽知道柳叶内心的无奈与凄凉。
　　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特别地想说这种话，也许总是在接受别人的帮助心里面麻木了罢。可能是被雨水浇醒了大脑，但我除了感谢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表达这种受人之恩又无法回报的心情。柳叶的脸上没有笑意，用真城的语气淡淡的对华丽说。
　　华丽理解柳叶现在的心情，自从柳叶的母亲走后她的父亲病倒，这个家的所有开资都是她的姐姐们来负担，柳叶和柳明的学费生活费是她们上面的两个哥哥支出。柳叶对这种恩情她心里真的无以回报，内心的沉重让她活得好累。柳叶无法去面对他们，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成为他们的累赘。而面对华丽则是柳叶内心倾诉的窗口，每一次她都细心地倾听柳叶所有的哀诉。
　　你别想太多了，有什么事情总避免不了的吗，我总觉得你太悲观了。华丽身上散发出的是清晨般的阳光，在她嘴里的悲观哪里能够表达完柳叶的心境。要是悲观可以用单位来衡量，柳叶内心的悲观是一桶水，而华丽嘴里的悲观则是一杯水。柳叶拿着干净的衣服朝沐室里走去，华丽坐在柳叶的书桌旁看着桌面上压在玻璃下面的相片。柳叶清瘦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幽幽的双眸是那么的清澈。小时候的柳叶又是那么的调皮捣蛋，童真的脸上做出了种种鬼脸，蛋形的脸上白里透红，可爱的笑容里写满了童年的趣事。再回头看看现在的照片，已经没有了笑容的脸上流露出的是淡淡的忧伤，清秀的双眼看上去让人不乏给予她怜爱。也许就是这种忧伤和少女兮怜的双目让柳叶赢得路朗的怜香惜玉。
　　华丽，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一桶纯净水，府首一看便到底。柳叶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对华丽说。这时柳叶打了个喷涕，便赶紧找出干毛巾擦拭着头上的湿发。
　　你不会想不开吧，我们老师说有这种思想的人，通常都是抑郁症的征兆华丽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楼柳叶的父亲房间里传出了声音。
　　叶儿，叶儿，柳叶父亲用鼻音叫唤着，柳叶急急地跑出了房间，留下华丽一人在后面走着。
　　爸，你醒了，头还痛不痛。柳叶跑到了她父亲的床前轻声地低下头问自己的父亲。
　　叶儿，给我倒杯水。柳叶父亲怕震到头，及力的压低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本来鼻子就不通气，严重的鼻塞让柳叶的父亲吃力的说着每一句话。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痛苦，但仍然没有一点血丝。
　　好，爸爸，你想吃点什么，呆会我去街上买菜。柳叶边说边在父亲床头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温水给她父亲。
　　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你们要吃什么你们自己买去吧。说完父亲从放在他床头的衣服袋子里陶出了叠得好好的十元钱，用左手颤抖的递给了柳叶。右手则捂着肿得凸出来的右眼。
　　站在柳叶旁边的华丽说：伯父，你的眼睛怎么了，好像右眼球好大。华丽的好奇更让柳叶的父亲难过。柳叶接过父亲手里的钱后，他便用手轻轻的摆了摆，表示无从说起，因为柳叶的父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上次去省城的医院里已经治好了鼻子，现在别说鼻子的病复发了，还牵连到了右眼。家里的积蓄花得差不多了，柳叶的父亲不想让自己的两儿女为了自己而没书读，便把自己的病拖到了晚期。这种病说了华丽也不懂的东西，柳叶的父亲也不想再提起。
　　叶儿，我刚才梦见了你母亲，她坐在我的床边用手拼命地拉着我的手袖。还说要我跟她一起过那边去，还说起你那些姐姐哥哥不听话，早点过去陪她。柳叶的父亲常常一个人在家躺在床上没有人与他聊天，本来这种事柳叶的父亲不应该对只有十五岁的柳叶说。可他实在找不出一个人可以说说话。柳叶的父亲无所顾忌的说着这些话，站在一旁的华丽静静地听着，好像柳叶父亲的话也与她有着关系似的。柳叶转过身背着父亲，本来就痛心的柳叶忍不住泪水溢出了眼眶。柳叶用牙齿咬着双唇不敢发出声音。
　　爸，开下门，我给你买了半斤瘦肉，还是新鲜的。柳叶的大妈生的女儿柳湘香在门外大声喊到，唯恐左邻右舍不知道她对自己的父亲好，也不担心吵着自己的父亲。
　　柳叶赶紧用挂在肩上的毛巾拭去流在脸上的泪珠，走出了她父亲房间去开了大门。
　　你小点声，声音太大会震着爸爸的头脑。柳叶给柳湘香开了门后对她说。
　　柳湘香径直地跨时大门，迈着大步往前走到父亲的房间里，看见她父亲靠在床上坐着。
　　爸，我给你买了半斤瘦肉，还是新鲜的。柳湘香的嗓门还是那么大，生怕她的父亲听不到。柳湘香的到来并没有让她的父亲喜出望外，她的父亲还是用右手摭着右眼，用弯起的右脚顶着右手的肘关节，半倚半靠地坐在床上。
　　呆了片刻柳叶的父亲说道：我没胃口，不想吃。稍后他便举起左手无力的摆了摆。
　　你不吃那我拿回去了。柳湘香说完看了看父亲转身就走了，柳叶看着她那粗短的身影渐渐远去。随着碰一声关门的声响，柳叶心里的难过一层一层的增加着。父亲前妻女儿的冷淡是柳叶预料到的，她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那一幕生病的父亲和女儿的对话是如此的淡薄和无情。
　　爸爸，你至少要吃点，我帮你熬粥吧，放些油和盐。柳叶的父亲轻轻的点点头：再放进去一些剁碎的青菜。柳叶的父亲在柳叶的身后加了一句。
　　那我明天礼拜天再去买菜，家里还有一些。我现在就给你熬粥去。柳叶转过头对自己的父亲说完便走出了她父亲的房间。
　　华丽和柳叶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她的家就在柳叶家的对面十几米。
　　华丽后脚刚走，柳明前脚就踏进了家门。
　　话也不说就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听起了音乐来。
　　柳叶听到柳明的房间里传出了音乐声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柳明，你可不可以小声些，爸刚醒过来，一天到晚也不知道你去哪，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出去的时候你要在家里看着，万一爸爸有什么事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柳叶推开柳明的房门，责问柳明到。
　　我看见爸睡着了才出去了，本来想很快就回来的，谁知道天上又下起雨来了。柳明脸上稚嫩的表情和头脑里的不懂事，让柳叶很无奈又很痛心。
　　你和华尔去哪了，现在爸生病了没人管你，我只希望你以后懂事点。爸爸也不希望看到你成天不顾学习疯玩。柳叶对柳明关心的说到。没等柳明的回话，柳叶转身朝厨房走去。
　　其实柳叶清楚，自己担心弟弟也是多余的。没有一个野性十足的少年会在意自己姐姐的话，更何况柳叶自己只大柳明三岁。她没有足够的权力去说服柳明，但又不免为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