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说不出口的爱

　　本文配图选自电影《步履不停》，时间一点点流过，日子淡淡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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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算是个比较善于语言表达的人，但和大多数人一样，难点在于和父母的沟通。
　　我父母属于特别不善沟通的那类人。
　　比如每次给我妈打电话，她的语气总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干嘛？快讲。知道了。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自顾自挂了电话。
　　和我爸相比，她算是懂礼貌的，老爷子在电话那头的回复永远一个字，喂？哦。好。再准备讲点什么，那边已是嘟嘟嘟的忙音，不了解情况的总以为他信号不好或手机突然断电。
　　在这样一个不擅用言语来表达情感的家庭，我居然成长为一代鸡汤写手，也很佩服自己的生命力。
　　上大学时有个闺蜜，江南人，家庭关系特别融洽。大二时去她家过了大半个月暑假，特别羡慕她家人间的温言软语，每个人讲话都笑眯眯的，那种家人间的关爱是琐碎、踏实、温暖的。
　　她结婚时我去做伴娘，舅舅姨娘从全国各地赶回老家，婚礼上这帮长辈唱京剧、拉二胡、朗诵诗歌，玩的不亦乐乎。轮到他小舅念证婚词，没说两句自己开始哭的稀里哗啦，我在下面也跟着湿了眼眶。
　　在我们家，因为我的生日在公共假期，成年后基本没过什么生日。去年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从沃尔玛淘的一件白色T恤衫，上面有红色的玫瑰花，她特别得意，因为只要39。9。
　　他们过生日时，我日子更难过。
　　首先，拒绝去饭店，拒绝买蛋糕，也嚷嚷着不要什么礼物。
　　但还是得买。
　　我妈拿到礼物后，一般会挑这不好，那太贵，但最后还是喜滋滋收下了。
　　两周后就是我爸的生日，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会暗自比较，然后我整个人就不好了。
　　老人年纪大了会像小孩，可你又觉得他们不应该老，他们应该无所不能，永远能罩住你，这样，你就没有长大成人必须承担起责任的恐惧感了。
　　我爸手机坏了，让我给他买只新的。现在市面上除了老年机，都是智能机。我觉得他用老年机也不像，就自作主张充话费换了一支基础款的智能机，兴冲冲带回来，打算教他上网玩微信。
　　谁知摆弄了半天，他还是不能自由的进入退出界面，我有点烦了，他直接炸毛，我不要这个东西，我就要按键的，你搞这个东西给我，我都变成弱智了，我就是要打电话发短信，搞着玩意给我干嘛！
　　然后气呼呼地把新手机一扔，出门散步去了！
　　我给气的不轻，打电话给我一个闺蜜吐槽。
　　讲了十来分钟前因后果，闺蜜在那头一直不说话，最后幽幽来了一句，你有什么好急的，他们当年教你用勺子用筷子，可也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呢。
　　我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个国外的视频。
　　父子俩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中年的儿子在看报纸，老年的父亲凑过去，指着树上的鸟问，那是什么？儿子眼皮都不抬，鸟。过了几分钟，父亲又问，儿子照旧看着报纸，鸟。反复了几次，儿子终于烦了，对父亲吼，我告诉你了，是鸟，鸟！
　　后来，父亲拿出一个日记本，记录着儿子小时的轶事，某年某月某日，彼得3岁，他问我那是什么，我回答了37遍，那是‘鸟’。彼得很高兴。
　　我越来越明白，我和父母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他们离这个时代真的很远。
　　看电视时，他们只能选择CCTV系列，各大卫视里根据网游、穿越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真的离他们的世界好远，看不懂。
　　去银行打对账单，永远搞不懂各种代扣，执拗地要求把一年账单打出来，然后让我帮着一点点复原各种消费记忆。
　　帮他们电话约车接送，心里总惴惴不安，万一这车把我带哪里去怎么办？我不给钱他们真的会让我下车？
　　中国这三十年变化太快，他们跟不上，才是正常。
　　我为什么要拖着一个老人进入我的世界呢？我们所知道的新科技，真的会造福他们的晚年生活吗？或许不会，只会打扰。
　　我们是亲人，可是，我们在对事物的理解上、情感的表达上、甚至是沟通的尺度上，都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这大概就是我们很容易对一个同龄朋友说出想念与关怀，却很难跟父母好好说一件事的原因吧。
　　那些对父母无法说出口的爱，别扭的关怀，不仅是因为害羞，还有些害怕，害怕他们发现我们变了，那个熟悉的孩子离他们很远了，能紧密牵系的，其实只有血缘。
　　父亲是文革后第一代大学生，其实他离开乡村已经快40年，但至今还和老家人有着紧密的联系。
　　逢年过节总有人因为托他办事，送来土鸡蛋老母鸡之类的，以前我总笑话他，你这一个土鸡蛋卖十块钱！
　　现在不会了。
　　我觉得那十块钱一只的土鸡蛋里，有着他年轻时的回忆，成年后的思念，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每个人都有来路，我们没走过，但不能否定别人的路。
　　因为今年打算回老家过中秋，父亲上礼拜回去一趟，给老宅打扫整理一下。
　　回来后他兴高采烈地举着一只翻盖新手机给我看，你二姑带我去镇上买的，499，我就说还有按键手机卖吧！我看着那只土豪金山寨手机，表面还有一只哑光中国龙，简直要闪瞎眼。
　　这时，那只手机铃声大作，是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他看看号码，豪气地掀开盖，用土话和二姑说着中秋家宴的安排。
　　回房间，我发现他那只旧手机居然还躺在书桌上，强制重启了一下，居然亮了。随手翻了翻，发现短信的收件箱里都是我发给他的短信，到哪儿出差了，落机了，住进酒店了，什么时候要回来了一条一条，时间跨越好几年。
　　那些短信，他从来没回复过。
　　但是，也从来没删除过。
　　电台配乐：筷子兄弟《父亲》
　　妍妍的唠叨：
　　亲人只有一次的缘分，无论这辈子我和你会相处多久，也请好好珍惜共聚的时光；下辈子，无论爱与不爱，或许都不会再见。
　　下周就是中秋佳节，一家人间团聚的日子，记得安排好时间，认真表现。
　　陶妍妍，自带相声体质的正经人，一条胖书虫。如果你爱怪人，她其实还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