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这一年里,有沈巍这辈子最痛的记忆。 父母说,带他去医院接受一个普通的检查,没想到,他刚踏进医院大门,就被5、6个护工强行按住。 他们给他身上套上病号服,沈巍拼命挣扎,却使不上劲,有个医生为了让他镇定,甚至拿起了针管。 医生要给自己注射镇定剂,沈巍高声呼喊父母,撕心裂肺的呼救,慌乱中好不容易看到父亲,四目相对,却发现父亲冰冷的目光。 他忽然意识到,反抗也没有用,是父母觉得他是个精神病,是父母亲手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1967年,一个姓彭的年轻人,迎来了他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却姓沈,叫沈巍。 年轻人出生在江苏,是那个年代少见的大学生,学的航海专业,毕业后在上海远洋货轮上担任大副,娶了个上海本地媳妇,还是个老师。 他因此成为了全家人的骄傲,村里人很羡慕,上海名牌大学毕业,在上海找到了工作,还娶了个上海媳妇,住在上海的洋房里 但光鲜亮丽的背后,很少有人能看到内里爬满了虱子,寄居在丈母娘房子里的年轻人,只会比靠婆家吃饭的小媳妇更憋屈。 最让他感到窝囊的是,丈母娘竟然趁着自己去外地出差期间,自作主张让儿子随了母姓。 他大发雷霆,但是无济于事,丈母娘寸步不让,两人经常因此发生争吵,有一次,两人又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父亲让沈巍做选择,是姓沈还是姓彭。 沈巍哪里懂得其中厉害,只知道自己叫沈巍,那就姓沈吧,外婆听了得意万分,父亲却气急败坏摔门而去 从那以后,他成了父亲最不待见的孩子,小小年纪的沈巍,别说沐浴在爱里、在爱里长大,即使想平平淡淡度过也成为奢望。 喜欢画画,父亲把他的画册全部撕碎扔进垃圾桶,喜欢看书,只要买书被发现,巴掌随即而来 大人的恩怨沈巍不懂,他只知道,他是个不值得爱的人,书成了他唯一的伙伴。 为了看闲书,沈巍学会了翻垃圾桶,捡橘子皮,碎玻璃,能卖钱的他都捡,为此还经常被同学笑话。 沈巍搞不明白,为什么外边讨饭的乞丐,会换来别人的同情,而自己付出了劳动,反而被嘲笑。 高考那年,沈巍考了全班第二,本可以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文学系,但为了让父亲开心,他填报了父亲让他报的志愿。 参加工作,他又听话地去了审计局,这依然是父亲的选择,本以为委曲求全,能换来皆大欢喜,但让沈巍没想到的是,父母竟然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刚上班没几天,沈巍发现垃圾桶里经常会出现只用了单面的打印纸,他觉得另一面还能用,这样扔掉太浪费,就捡了回来。 但很快他发现,同事们经常很奇怪地看他,为了避免尴尬,他只能等下班之后,偷偷去翻垃圾桶,结果这事传到了领导耳朵里。 很多同事说沈巍是个变态,喜欢捡卫生巾。 领导没找沈巍,直接找到他父母,说他有收集癖,精神有问题,建议送去医院看看。 那天沈巍刚下班回家,一向和蔼可亲的外婆从沙发上坐起来,冷着脸,扯着嗓子吼他: 你们单位的领导来过了,说你脑子不正常,老捡垃圾! 等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领导告诉他,给他办了回家待岗,每个月给他发2000块钱,叫他别来上班了。 被人当做神经病,这本已经够让他难过,更让他寒心的是,父母的态度。 父母带着他去了医院,医生问他为什么捡垃圾,沈巍回答说,那不是垃圾,那是有用的东西,医生听得直摇头。 医生告诉沈巍父母,病情很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几个护工冲进来,强行按住他,给他穿上病号服,沈巍挣扎不过,大吼大叫,他向父亲母亲求救,却没得到回应。 回头一看,父母很平静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那一刻,沈巍意识到,自己跑不掉了。 在精神病院里,每一天都活得很窒息,因为害怕他逃跑,医院把他锁在一个小单间,每天只有固定的时间可以出来晒太阳。 他觉得这比坐牢还难受,至少在牢里没人喊你精神病。 有次,他听到隔壁病房有个母亲在哭,原来是她的孩子被诊断为精神病,医生要求住院,那位母亲哭着拦住孩子,不让送进病房。 他眼泪瞬间跟着掉了下来,别人的父母像老鹰护崽,深怕孩子受到伤害,而他的父母,却亲手将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3个月后,外甥办满月酒,借着这个机会,沈巍向医院请假后,借机跑掉了。 沈巍不见后,父母曾去审计局闹事,要钱又要人,搞得领导很头大,其实沈巍就躲在家附近,随便转一转,就能找到 虽然喜欢捡垃圾,但沈巍没想过要去流浪,此时的他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浪汉。 1995年,为了和家人赌气,沈巍故意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本想等老房子拆迁,可以有新房子住,但这一等就是6年。 这期间,因为爱往回捡垃圾,经常被邻居投诉,没住多久,就会被房东驱赶出来。 经历了这么几次之后,沈巍觉得很麻烦,干脆彻底睡在了马路上。他的适应能力很强,在马路上睡觉,反而一躺下就睡着了。 吃饭就更好解决了,经常能捡到一些不错的食物,还会特意给流浪猫、狗分一些吃。 每天凌晨2点多,沈巍就推着三轮车,在附近几个固定的垃圾点捡垃圾,把吃的、用的、书、报纸、塑料进行分类,然后卖钱。 捡完垃圾,沈巍又跑去地铁站看书,为了方便上网查资料,他还曾托了个人帮他买了一部二手手机。 沈巍说,他很喜欢甘地,手机里存着不少甘地的照片,他说,愿意做一个苦行僧,喜欢这样的生活。 这样一边捡垃圾,一边看书,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日子,一过就是26年,这期间,他只理过两次发。 一次是外婆去世,一次是父亲临终前喊他回去,父亲哭着忏悔,求他原谅,那一刻,在他心里纠缠了多年的疙瘩,终于解开了。 他摆摆手,对父亲说算了 父亲走后,母亲也曾找过自己一次,不过不是接他回去,而是想要在一份放弃遗产继承的承诺书上签字,母亲说: 你如果不签字,你妹妹就要把房子卖掉,我就没地方住了 这么多年,儿子流浪在外,母亲一次也没找过,因为房子的事情,却能很快找到自己,原来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流浪,只是不想知道。 沈巍没签,母亲恨恨地留下几句话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找过他 本以为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他没想到,一个路人改变了这一切。 2019年3月,一位路人把沈巍谈《左传》的视频发到网上,一身穿褴褛衫,一脸沧桑相,与出口成章,妙语连珠的形象,形成强烈反差,沈巍在网络上爆红。 魔幻的是,曾经走在街上,路人都要躲三躲的沈巍,忽然成了众人追逐的焦点。 为了能蹭到热度,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将沈巍围住,一直到凌晨,也不愿意离开。 有人将我要嫁给流浪大师的字牌挂在胸前,下边不忘注明自己的直播账号。 还有个人自称师娘,总是默默坐在沈巍旁边,注视着他,嘴里说着心疼他,担心他,殊不知她是带着运营团队来的。 这位师娘短短几天内,开了数个视频账号,几天涨粉百万,有人问是不是真的要嫁给大师,她却含糊其辞。 还有人知道沈巍无儿无女,当众跪下,情绪亢奋,高喊着要认他做父亲 能带来流量,受到关注,对这些人来说,做出些出格的举动,不算个啥。 沈巍作为风暴中心,他原本渴望与人沟通,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想听他说说话,他形容自己是卡夫卡笔下的一个人物。 主人公在门口苦苦等待多年,始终没有办法走进门里去,最后奄奄一息时,有人跟他说,这扇门就是为你开的,你为什么不进来呢? 如果26年前就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就不会去流浪,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可能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下班、领工资的公务员。 谁会真正想去流浪,只是没有人向他敞开一扇亲情的大门罢了,在沈巍的心里,始终热切地希望,能获得一份温热的亲情。 小飞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照射进他冰冷的世界里。 小飞来自新疆,与沈巍的第一次见面,就坦诚自己曾犯过错,坐过牢,现在想重头开始。 沈巍很欣赏小飞的坦诚,有次凌晨,小飞发微信给他,叫他不要出门,公安局正在外边抓人,并且发给他一段视频。 看了视频的沈巍心里很难过,想起了自己做流浪汉被人驱逐、追赶的日子,小飞安慰他,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过那样的日子,因为你有我。 没吃过糖的人,别人给他一点甜,他就觉得那是全部的甜。 尽管知道,小飞是冲着自己的流量而来,沈巍还是把他认作了干儿子。 小飞曾在各行各业摸爬滚打过,显然比一直在外流浪的干爹更有经商头脑。 沈巍被剪去长发,剃了胡须,以一个知识分子形象,出现在了直播间,小飞还给他接了很多商业活动。 奔走在全国各地,走在哪里,都有一群人拿着手机对着他拍摄,沈巍说什么,想什么都不重要,能拍到他,带来流量最重要。 沈巍从不否认对钱的渴望,他想借着热度,赚钱买房。 直播了一个多月,沈巍吸粉百万,赚到了十几万块钱,他似乎看到了希望,将来他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屋子里摆满了书,最重要的是还有小飞陪着自己。 但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多久,6个月后,小飞谈了一个女朋友,在义父与女友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他离开了。 我对情好贪啊,只要得到了,就不舍得丢掉。 小飞走后很久,沈巍的手机屏保,依然还是两个人的合照,在他心里,那是一段温暖的时光。 已经适应互联网的沈巍,决定不放弃直播,但不擅长运营的他很快遇到了问题。 小飞走后,沈巍找了新的助理,继续直播赚钱。 他们给他安排了很多商业活动,经常工作到凌晨,时间久了,沈巍觉得力不从心。 而直播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些曾经的铁粉,如今也会骂自己。 粉丝觉得沈巍身上的大师气质越来越少,为了恰饭赚钱,和很多网红的套路越来越相近。 甚至出现一些专业黑粉,沈巍的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 有一次,母亲节马上就要到了,沈巍在直播间说自己不会去看望母亲,很多网友指责他不孝,沈巍只能改口说自己回去,却又被网友骂作秀。。。 最终沈巍不堪重负,2020年5月22日,他作出了一个决定,无限期退出网络。 很多人说,沈巍因为无法适应成为一种消费品,所以他选择换了一种方式流浪,但我认为,这恰恰是沈巍聪明的地方。 他很早就说过,热度不会在他身上持续太久,红,在这个时代,只需要三分钟,泯然成路人,也不需要太久。 从出生那天起,他就在流浪,成名后,依然改变不了他流浪的命运,这一生一个人流浪的命运,可能永不会终止。 经历过无数伤痛的沈巍懂得,与其被驱赶,不如自己主动离开,他不想再一次被抛弃。 对此,你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