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存 月亮升上来,又圆又大又亮。这是一年中头一回满月之夜。 元宵看灯,就图个热闹和开心。我读小学的时候,老师说,每个同学做一盏灯。我不会做。隔壁邻居有一亲威,开纸作店,扎花圈,也会扎纸灯。父亲就去找他,扎来一盏兔子灯。手艺不落魄,家有千金不如一技在身,这是父亲常说的话。我当作耳旁风吹过,白白浪费了好时光。这盏兔子灯,在学校里展出,没有拿回来。做兔子的那个人,也老了。 女儿小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在江边放过一盏孔明灯。看着灯冉冉升起,女儿手舞足蹈,开心满怀,我们都沉浸在欢愉之中。孔明灯,有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盼。那时年轻,眼里有光。女儿如今长大了,她还记得当年放灯的情景,我们呢,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依旧。这温馨的画面,成了节日里,永恒的话题。 有年元宵,去宁波帮博物馆,那里有灯谜活动。我见到一条谜语:头尖身细白如银,论秤没有半毫分。眼睛长到屁股上,光认衣裳不认人。我悄悄告诉女儿,这个谜底是针。她取下纸条,拿着到服务台去。过了一会,手提一盏纸灯,笑盈盈地过来,对我说,爸爸,这是奖品。这件元宵战利品,女儿玩了很久,当初的欢喜,还在。 请紫姑,是元宵夜农村常见的风俗。紫姑,又称厕姑,是北方叫法,这里俗称屙缸姑娘。农村的姑娘小伙,求姻缘。桂老师曾讲过请紫姑的故事。他在1971年参加高考前,请过一回。一只筷子在米上不停地转。老人说,这是行魔箍运(倒霉的意思)。后来果然应验,他无缘大学门。也就心煞眼闭(死心),结婚生子。直到文革结束,恢复高考,才如愿上了大学。那是后话了。这故事,也是他在酒过三巡,微醺的时候说的,维妙维肖,栩栩如生,很好玩。有趣的东西,不会忘。 去年元宵节,史丽娟老师打来电话,说王意琴老师要来我家走走。我说好的。我猜她是为当年的事,来向我解释的。可能是年纪大了,总想到以前吧。思绪飞转,回到了三十五年前。 那时,我读初一,父母离异。王老师去家访时知道了这件事。我的成绩一直不好,特别是数学。她竟然在班级里,说了这事。现在想想,也很寻常。虽然没有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的气度,毕竟也长了年岁,已经能接受,不至于钻牛角尖。可当时,我还是很难过的,欲哭无泪。后来,我换了班级,我和她就没有交集。多年后,我读到了一段话:你一直为一件事纠结,那已经是对自己过不去了。我醍醐灌顶,顿时释怀。或许也是当年的那件事,我才选择了写作,带给我无限的快乐。那也该对她,说一声谢谢。 正月十四晚,我和老婆去附近的餐馆订桌,包间已满,只有大厅的一张圆桌。也只能将就。元宵节那天,刘怡接来两位老师,到我的书房坐聊。我早已备好瓜子和水果,我们边吃边聊,气氛融洽。临了还拍了一张照片,我将自己的散文集送她一册,作为留念。耄耋之年的王老师,念叨着,长大了,嗯,是长大了。几十年后,师生相会,心结早已消散。这个元宵,难忘。 又到元宵,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灯谜灯会,将轮番登场,热闹非凡。过了元宵,年就结束,回归日常。那天,和老婆逗乐,元宵节去哪里吃?她秒回:家。我说:煮汤圆。女儿接茬:王升大。我说:缸鸭狗。老婆说:想得美。想想就美,这是《人世间》中的台词,正合我意。虽说还是寒冬季节,我却闻到了春的气息。节日里,不就图一个字乐。平安喜乐。 本文为钱江晚报原创作品,未经许可,禁止转载、复制、摘编、改写及进行网络传播等一切作品版权使用行为,否则本报将循司法途径追究侵权人的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