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辉将军回忆录抗战期间在易县（一）回忆大龙华歼灭战

　　马辉将军回忆录抗战期间在易县（一）回忆大龙华歼灭战
　　马辉（1915。121998。4。19），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少将，江西永新人。在军旅生涯中，历任红军通信员、测绘员、通信主任、参谋、连长、营长、副团长、军分区副司令员、旅长等职。先后参加了中央苏区五次反围剿斗争、长征、平型关战役、百团大战、黄土岭战斗、狼牙山战斗、石家庄战役、保北战役、雁北战役、察南战役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师长、副军长，河北省军区副司令员、司令员，中共河北省委常委、省委书记，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兼河北省军区司令员。参加了抗美援朝。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1998年4月19日，在北京病逝，享年83岁。
　　1937年1月，红1师部分师团干部在陕北正宁合影。前左三为杨成武、二排左一马辉
　　抗战初期，我随杨成武同志来到易县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一九三九年在一分区骑兵营任营长，在整个抗战期间转战于易县、龙华等县，直至解放战争离开，同狼牙山下易水河畔的英雄儿女共同生活、战斗了十多个春秋，回溯往事，激情满怀，现将发生在这块土地上的几个重要战斗情况提供如下，做为我对那段斗争历史和根据地人民的怀念。笔者曾在河北省军区服役，为首长们担任警卫工作，和马辉司令员熟悉。
　　大龙华歼灭战
　　一九三九年四月下旬的一天，突然接到情报，说有四百余鬼子于四月十五日占领了易县城西的梁格庄村，继而西进占领了小龙华，后又有几百名鬼子于五月七日占领了大龙华，同时还在抢修工事、构筑碉堡。当时我分区主力部队正按军区计划，在易县西南，北娄山村附近集中三个月的军政训练。
　　敌寇侵占大龙华，企图很明显，大龙华，位于易县中北部，是当时涞（源）、易（县）公路上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小山镇。涞、易公路是我军的一条重要道路，那时平西、察南、冀东各部队同军区和相互间的联系，都经这条路来往。大龙华村是这条交通线上距离较近的重镇，在战略上有着相当的地位。敌人妄想占领龙华，切断、封锁我军南北交通，以便配合五台山之敌围攻我军区。同时依据山脚各点堡封锁山区，使我得不到物资接济，并且保护平汉铁路线的安全。我们的判断，事后从缴荻的敌人文件中得到证实是完全正确的。
　　大龙华战斗前夕，杨成武学习毛泽东《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等著作罗光达拍摄
　　为粉碎敌寇这一企图，配合友邻分区反扫荡，保卫晋察冀军区，我一分区杨成武司令员决定，并经军区聂荣臻司令员的批准，集中主力在大龙华彻底歼灭入侵日寇，斩断伸进根据地的魔爪。
　　当时分区决定大龙华歼灭战，从主观上、客观上都有有利的根据，主要是：其一，分区主力整训刚结束，指战员的政治觉悟、军事战术都有了很大提高，同时消灭土匪孟阁臣后在武器弹药装备上也有了改善，部队又增加了一批新战士，每连都有一百多人的兵员，称得上粮弹充足，兵强马壮，求战心切。其二，在这一带作战对我们有许多有利条件，易县是八路军进入敌后最先解放的县份之一，有坚强的地方党组织，经受过一九三七年敌寇十三路的残酷扫荡和一九三八年秋季大进攻的考验。各村都有我们的干部群众侦察监视敌寇、汉奸的活动，就是在易县城里也有我们的地下情报网点，形成对敌战斗的无形长城，陷敌人于被动挨打的窘境。如大龙华村的抗日模范张宝贵同志，于战斗前夕曾多次向我报告过敌情，并向我们提出四条意见，均被我们采纳。其三，这里的地形利我不利敌。这一带平原少，山谷多，西连紫荆关、雁门关，是我国历代抗御民族敌人入侵的古战场。敌人的位置处在南北两山中间，不足一里地宽的山谷里，是一条天然的大口袋，如部队东西夹击，南北封锁，敌则成池中之鳖。
　　敌情方面据侦察得知，大龙华、梁格庄、易县城一线敌人是刚调来不久的内海部队，共约九百多人，炮七门。西侵几日中遭沿途我军伏击、袭扰，伤亡四、五十名，又因连日赶修工事、筑堡，部队疲劳，士气低落。大龙华村驻地四百余人、炮三门、轻重机枪十三挺。村南、村北山上各筑一碉堡，每堡住敌八、九人。村东有一较大房屋，住有敌机枪连，房旁另有一碉，其余敌寇住村西端九排房子里，村四周架设一道铁丝网。距大龙华十五公里的梁格庄，住敌五百余人，炮四门、轻重机枪十七挺，村西南和北面筑有两堡。易县城内有敌近百人，另外，店北车站、姚村、解村还住敌伪四百余人。
　　情况明，决心定，随即部署战斗，杨司令员在分区干部会上宣布作战方案：决定采取突然袭击的战术，集中兵力全歼龙华之敌。另以一部兵力埋伏于大龙华与梁格庄之间，待击西援之敌。
　　具体部署是：一团一营二营七连由营长林必元、教导员邓经伟率领，以勇猛坚决、秘密迅速之手段消灭龙华之敌；一团余部和分区第三游击支队一个连由团长陈正湘、政委王道邦率领，分别隐蔽小龙华、老虎岭东南高地上，配合一营歼灭大龙华逃出之敌；特务营、骑兵营和三团三营隐蔽于南、北石娄村附近，待梁格庄西援之敌行至西大地、官地附近（即清西陵一带）以猛烈炮火南北夹击，以求在运动战中彻底消灭敌人；分区第二游击支队一部隐蔽在井尔峪一带山村待西援之敌通过大红门到达西大地、官地与我军接火后，立即从敌侧后出击堵敌后路，全歼援敌。同时警戒梁格庄敌动向，第二游击支队余部分两股分别警戒姚村、解村之敌，配合主力牵制敌增援部队。
　　会上，杨司令员信心百倍地对大家讲：这一次一定让敌人领略领略毛主席的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战斗前杨司令员命第三游击支队派出小分队先袭击敌人，以麻痹、松懈、操纵、疲劳敌人。小分队在七天的时间里昼夜不停地袭击大龙华达十五、六次。后几天敌寇看到我们不过是些手拿土枪、大刀的游击队，也就不大理睬，甚至连枪也不放了，还嚣张地说：土八路，皇军是铁打铜铸的，不怕死的拿头来撞吧：
　　五月十九日夜，月亮刚刚从山上升起，万籁俱寂。一切战备就绪了。各部队遵照命令悄然集结于各自的位置上，担任主攻的一团一营和二营七连非常熟练迅速地包围了大龙华，骄横的敌寇万没想到已到寿终正寝了。
　　一时许，我军由东北、西南方向先后向大龙华村发起冲锋。一营二连副连长带领一个排，乘月光隐蔽向南山敌堡接近，五分钟冲破铁丝网，一连十几颗手榴弹在敌堡内轰响，在爆炸声中鬼子全部炸死。与此同时一连三班在班长柴士贵带领下冲上北山坡，又是一阵手榴弹的轰鸣，堡内鬼子炸死四个，其余三个喊叫着逃往村中。
　　大龙华战斗中，我一分区战士在日军司令部搜查罗光达拍摄
　　我们的战士在七名向导的指引下，犹如猛虎下山直扑敌巢。鬼子从梦中惊醒，以为又是游击队袭扰，连衣服也没顾得穿吱哇乱叫，直到我们的战士冲进院内才仓惶迎战。成束的手榴弹投进敌人的住处，枪弹象雨点似的射向敌人，霎时一片火海映红了山谷。
　　敌遭此猝然打击，方明白是真正的八路来了，他们拼命往外冲，我们的战士端着刺刀，截堵敌寇，撕杀在一起。这时大龙华的民兵也参战了，很多男女老少群众手拿铁锹、木棍从四周摇旗呐喊，高声呼叫：鬼子被包围了！鬼子跑不了啦！打呀！冲啊！有个民兵用手榴弹活捉了一个鬼子，还有一个民兵打死一名鬼子，缴获了一挺轻机枪，另有一个民兵用石头砸死了一个鬼子，一个赤手空拳的民兵和鬼子撕打在一起，最后托住鬼子的两条腿活活地劈死。敌人在我军民猛烈地火力下，被打得晕头转向，死伤五、六十名，我军只有五名轻伤。敌寇到处乱撞，处处挨打，最后一个敌指挥官挥刀带残部奔向村东大房子周围和旁边的碉堡中，妄图负隅顽抗，等待来援。
　　这时，天已大亮，指挥部命令暂时收兵，主力撤下休息。战地上早有群众准备了早饭，他们给部队送水、送鸡蛋来慰问，军民亲如一家，部队士气高涨，纷纷提出口号坚决把敌人消灭在大龙华：饭后指挥部通知，西援之敌已与我军在大红门发生激战。
　　五月二十日八时许，大龙华敌人开始突围，在一门三八野炮和两挺重机枪的掩护下向小龙华方向逃窜，企图与西援之敌会合，敌人的突围正好钻进了我一团二营和分区特务营、骑兵营的口袋。当一百三十多个鬼子逃至小龙华村外时，在我们的战士冲杀下，又逃进了一片小树林。这些以武士道精神训练出来的鬼子兵，虽至绝境仍作垂死挣扎，又是一场白刃格斗，只见枪托飞舞，刺刀闪着寒光，撞击声，吼杀声，搅成一团。我们的一团二营五连八班长邱岗同志身上两处负伤仍连续刺死两名鬼子，一连二班长朱贵长同志身负重伤，仍刺死一名鬼子，战友催他下去，他却坚定地说：不完成任务不下火线！拼杀一小时后，敌人死伤大半又分东西两股逃窜。
　　大龙华战斗凯旋归来的一分区部队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罗光达拍摄
　　东逃一股有三十多人，妄图占领官地村，他们正好碰上埋伏在不完成任务这里的我骑兵营和特务营一部，还有三支队的一连。当敌进到二、三十米处，我们的战士冲出工事，杀得敌人一片死尸，敌中队长妄图骑马逃跑，被我神枪手叭的一声连人带马翻到河沟里。剩下八、九个鬼子在逃跑中一名投降，其余钻进一家菜窖拒不缴械，被一束手榴弹全部报消。
　　西窜的四十几名鬼子，又重新折回大龙华村东碉堡内，被我一团二营协助一营围困起来。正在这时扬司令员派来分区炮兵连。我们的神炮手连续发射五十七炮，炮打在敌人要害处，我一营、二营战士乘机从四面八方冲向敌人，在十几分钟内龙华之敌被收拾得一干二净。
　　再说梁格庄方向的敌人从早晨八点用五辆汽车载着一百多名鬼子增援大龙华，行到大红门受到我三团三营和分区第二游击支队的阻击，死伤三十多个，余部跑回梁格庄，十时左右，敌又二次出动增援，一百五十名鬼子在三门炮的掩护下向我三支队猛烈攻击，这时指挥部命令我骑兵营迅速插入敌侧后，和三支队形成东西夹击的形势，敌人又死伤大半，撤到大红门与梁格庄之间。
　　十二时，六百多名鬼子乘十七辆汽车，配备五门山炮和一百多骑兵发起第三次攻击，我三团三营指战员坚守阵地，用手榴弹、步枪、机枪又将敌人打了下去。正在这时突然密集的子弹从敌人背后射击，鬼子纷纷倒下。原来我一团三营在扬尚堃营长率领下从老虎岭东南迂迥到敌后，分区特务营、三支队又从敌侧杀过来，我骑兵营和三团三营顺山势向敌猛冲，敌增援部队阵势大乱，丢下二百多尸体，狼狈逃回梁格庄。至此，大龙华歼灭战宣告胜利结束。
　　大龙华战斗胜利后，陪同聂荣臻司令员检阅一分区部队罗光达拍摄
　　大龙华歼灭战，我们集中了数倍于敌的兵力，依据有利条件，以劣势装备围歼敌人，我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广大军民发扬英勇顽强的精神，运用毛主席的战略战术，杀伤敌寇四百多人，缴获一大批军用物资，创造了山地歼灭战的范例，给予了疯狂的日寇以沉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