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ya 今天文章的配图来自《列夫朗道:诺拉与母亲》 永远不结婚不要孩子,40岁恋爱。这是年少时我对自己的预言。 从初中起,我常年对母亲进行洗脑:我未来不会结婚,不生孩子,在这个问题上你不要对我有期望。 她会委婉的说:是你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以后就会变的。 母亲是健忘的,她似乎忘了我们俩怎样从过去的日子中挣扎,艰难的走过来。幸运的是,她没有像她多次说的那样,从家里的窗户跳出去,我也没有自杀,周围的人大都带着善意。人走向极端就发生在一瞬间,尤其是觉得人生走到尽头的时候。 之后在漫长的自我分析中,我读了很多心理学的书,找过各种方法解决问题,不乏有极端的方式。但渐渐的我开始理解和接受了自己。 我的童年记忆 父亲拿着一个小本,坐在母亲对面。照对本子上问题一一询问母亲,如同审一个犯人。 这是母亲记忆中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她还没做好准备,就忽然从工厂被叫去相亲。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以父亲的权威,母亲的依顺为二人的相处模式的。 父亲在我七岁时从外地返回家乡工作,两人的问题慢慢显现出来。他们俩平时都不怎么爱说话,一旦情绪爆发就会毫不保留,我时刻担心他们吵架,常常处在焦虑的状态。 记忆中的家非常冰冷。我从没见过他们拥抱过,也没见过他们牵手。父亲总是在一家人外出散步时,走在20米远的前方,沉默寡言,头也不回。仿佛我和母亲是两个累赘。即便是在屋子里,两个人都隔得很远,像是在不同的时空中。 他们的共同话题就是争吵。小时候我被他们的争吵声惊醒,坐起来大哭:你们别吵了! 直到一次争吵时,父亲动了手。 母亲不想以后再和他有任何瓜葛,离婚时双方达成协议父亲净身出户,不需要出生活费。此后经济的重担都压在母亲身上。随着我上大学,她觉得太辛苦就向父亲要学费,他就会拿出离婚协议拒绝出钱。 因为生活太累母亲常常发火,开始没有耐心,经常喝醉后回家后痛哭。每次都是深夜十一点以后,我要一直等她回家。放好装了水的盆和纸巾在旁边,床上铺上毛巾,她吐过几次后我才休息,第二天我还要上学。 有一次一个男人把她送回来后反锁了她房间的门。我非常恐惧,便用力敲门大喊开门,幸亏那个男人有所顾虑离开了,不然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可能是另外的结局。 有时我也和妈妈吵架,她会指着家里窗户发疯的大喊: 我干脆从这跳下去!我死了你就明白了! 那时我觉得家要塌了,就哭着求她:我听话,我好好听你的话。。。。。。 然后她抱着我一起哭。 我总梦见家里的房子斜着坍塌,我在火山爆发前,在洪水淹没了城市时,或者病毒来临时寻找母亲,拉着她的手奔跑。这种类似的世界末日的噩梦一直做到大学。 我不能想象,一个和睦充满爱的家庭是怎样的。即便是从周围的家庭里也找不出一个例子。好像上一辈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做父母。在这些家庭中被改变的年轻面孔,除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 我记得的很多小时候发生在家周围的事,加深了我对男性的厌恶。 我家对面住了一家人,经常听见他们吵架叮咣砸东西的声音。有一天我看见门口放了一把被折弯的金属管的折叠椅子。几天后脸上带伤的女人开门回家,她用长发遮了遮脸。后来他们离婚了。 晚上楼前的人行道上,一个父亲拎着他的儿子拳打脚踢,像拎着一只羊羔。小孩的哭声引来了人们的围观和劝阻。那孩子看起来只有八九岁。 还有母亲的同事和丈夫平时看起来很恩爱,有一天她被丈夫家暴,脸上带着伤,跑到母亲那里哭诉,在我家住了几天。 更让我气愤的是一个夏季的凌晨五点左右,天刚刚亮那会儿,我听见几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和一个女人的哭声。差不多二十岁模样。我扒着窗户往外看,男人们有时推搡着女人,有时打她几巴掌。。。。。。我不知道男人怎能这样狠心对待一个女孩,现在想着这件事时,我心里都在发颤! 这些人的悲哀和不幸都和男人的暴力有关。 初二开始我的心理有点出问题了。 持续几年的心理疾病 母亲第一段婚姻结束不久,我上了初中,进入最敏感的青春期。我渐渐发现自己无法和别人建立稳定的关系。没法和别人一起嬉笑打闹,我更加孤僻。 我时不时会害怕人多的动不了的地方,比如教室、公交车、与他人同乘电梯,我会很不安,有种窒息感,脸会忽然憋红。这些变化又找不到具体的原因,一切都是慢慢发生的。 我想大哭一场,我想撕了书,站在桌子上跳舞,然后对着老师大吼,但是那也意味着我将没法回去读书,以脱离现在的环境。所以和叛逆的孩子不同,我选择压抑自己。 为了自己恐慌的情绪不被发现,我学着麻木。有时候三天都不会开口说话,就像那装在套子里的人。 我的成绩从十几名掉到了四十几名。数次想到死,甚至写好了遗书,将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但唯一对不起的是我妈。如果当时来一个极端事件必能将我压垮。我爸不关心我,我妈心思也不敏感,她也在自己的漩涡里,他们都不知道这些。 医生诊断为轻微抑郁症,吃一些药物,副作用是会呕吐。那段恍恍惚惚的日子里,我经常莫名其妙的哭,心理治疗无效,母亲请来大仙施法。 病情持续了大半年左右渐渐好转,但很多感受像后遗症一样,随我到了高中和大学。 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我开始害怕异性。即便和他们走在一起,也要保持一米的距离。我对异性很陌生,感觉他们有种天生的进攻性和侵略性。 在和异性相处时我会全身紧绷着,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自救,把异性看做敌人 大学图书馆是让我身体放松的地方。借到的第一本书中讲述了很多不婚的哲学家和艺术家。我也知道了波伏娃的《第二性》。 我心里忽然明朗了一些,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和我一样奇怪。不婚在这时已经成为我有理论基础的人生观。 我觉得婚姻是一种经济合作形式,同时也是解决生理需求的合乎道德的途径。如果自己能经济独立不依靠任何人,解决生理需求和婚姻没有必然关系。我也没有传宗接代的观念。如此一来我干嘛还要找个男人给生活添麻烦呢? 而恋爱也不过是将不同的生命体用爱的理由聚集,给他们互相学习的机会。男性学习女性的圆融统一,对观念不执著更容易把握真理;女性学习男性解决问题的方法。和传统的共生的、互相依赖的关系不同,这是新的男女关系。 为了不再害怕异性,并增强自己的力量,我甚至把他们当做敌人。向他们学习的心理胜过了自然而然的情愫。 大学时我喜欢过的一个男孩,他爱看书。因为男人常常将知识当做碾压对手的武器,为了不处于弱势地位,我开始看他看过的书。这个过程我使我的思想更加独立。 但是我仍旧没摆脱对父亲的恨意。再面对异性时,我更喜欢俯视的角度。仿佛从这样的关系中,我可以对父亲进行‘复仇’。 有时候遇见一个看似完美的异性,我就会很慌,急忙想找到他的弱点,我才会感到安全。 这几年,有30岁出头的‘成功’男士在刚认识我时,就向我展示他们的车,他们的房子,住的豪华酒店,每个房间挂着怎样厉害的古典油画。我很清楚,他们自身缺乏足够的魅力和趣味,拿这些吸引异性在我看来很可笑。 无论当时我的经济处境如何,都不会让别人多付一分钱,以占到任何道德优势,这样人和人之间才算的清楚。 我对异性时刻存着警惕。我曾半开玩笑的说:希望我们保持长久的利益关系。 逃离与追求 二十二岁以前,处理内在世界的各种问题耗费了我大量精力,生活极其不稳定。 父母的争吵没有随着婚姻的结束而停止过。他们在短信里用恶毒的语言相互攻击,母亲把父亲的短信转发给我。那句话大意是:你(母亲)和她(我)两个人就好好继续互相折磨吧!那时我的恨意从心里生出来。 那时我终于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远离家乡且前途光明。每当我觉得自己已经远离过去的时候,一件家事又会将我带回到原点,像一个漩涡。它在潜移默化的影响我。我想逃跑,但是往事扎根在心里,能逃到哪去。 18岁左右,我常用非常自虐的方式旅行。黑夜里还下着雨,我一个人沿着在南方小城市的高速公路徒步走进陌生的城市。 搭车旅行去西藏时,会忽然独自徒步一天几十公里。或者搭上从南方返回北方的卡车,毫无顾虑的在车内的上铺过了两夜,司机是两个中年男人。我在这种冒险中消耗自己过剩的愤怒和迷茫。 我的日记里数字写到:这个家,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逃离的同时,我也一直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几乎是在两种力量同时促使下,国内毕业后的两年内,我一下来逃到了国外。 我开始工作,不再要家里一分钱。动荡的日子也随着我经济的独立结束了一大半,母亲和我都没以前那么焦躁不安。心里的恨和积压的怒气散了很多。 换了一个环境后,我也开始理解家人。努力面对让我恐惧的东西,更加理性和平静。 在不断的逃离和面对的过程中,我消耗了很多精力,没多余的时间享受青春肆意的欢笑,或者一段爱情。 当我从过去醒来时,仿佛在忽然之间我就已经28岁了。 40岁再恋爱吧 大学时让我心动的人曾经开玩笑说:如果你30岁还单身,我就去看你! 如今离30岁只有两年了,我甚至有点得意:这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难。我也并没有放弃爱情。 一辈子不结婚,不是我恐惧婚姻,而是对婚姻的理解。这一纸契约拴不住男人的本性,女人也不会因此得到更多男人的关怀。那么要爱,不要笼子。走到尽头就顺其自然的散了吧。 不要孩子,是我深知自己无法当好一个母亲。不能给孩子稳定的生活。养育好一个孩子,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了吧。 40岁恋爱,也不再是因为我害怕异性。而是因为现在我还不够从容。我要赚够钱,不再过颠沛的日子。 我需要时间和精力完成自己的理想。它在动荡的日子里拯救了我,是此时唯一拥有的东西。不爱爱情,总要有点别的东西去爱吧! 我希望40岁时,能卸下此时保护自己的盔甲,卸下焦虑、愤怒,从容平静的面对别人。 那时我不会依靠任何人。当爱情再来的时候,爱情就是纯粹的爱。